秒针走到最后一格的时候,我听见了门被推开的声音。
林悦站在门口,手里拿着一张纸。她没说话,只是扫了一眼房间里的我们,然后走进来,脚步很稳。所有人都安静下来,连呼吸都放轻了。
我知道这一刻终于来了。
我的手指无意识地蜷了一下,掌心还残留着刚才弹琴时的温度。我没有去擦汗,只是把双手轻轻放在腿上,坐直了些。阳光从窗边斜照进来,落在地板上,像一条缓缓移动的线,正一点一点逼近我的脚尖。
林悦站定在前方,目光落在名单上。
“本次综合考核结果如下。”她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得能传到每个人耳中。
第一个名字被念出,是苏瑶。她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像是松了口气。接着是另一个训练生,再下一个。每念一个名字,就有人站起来点头,或小声回应。气氛开始松动,但我的心跳始终没有放缓。
赵琳的名字也被叫到了,她通过了。她没有抬头看任何人,只是站起身,说了句“谢谢”,便重新坐下。她的肩膀比前几天放松了些,手也不再紧紧扣着桌沿。
然后,林悦停顿了一下。
她抬起头,视线直接落在我身上。
“姜美丽。”
我喉咙一紧。
“总评第一,各项指标达标率百分之九十八。清唱部分获得评委特别加分。”
我愣住了。
那一瞬间,耳朵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,外界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。我甚至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清。直到苏瑶猛地抓住我的手臂,用力捏了一下,我才回过神。
“你听到了吗?”她声音有点抖,“你是第一!”
我张了张嘴,没发出声音。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顶着,又热又胀。我想笑,可眼角已经先一步湿了。我抬手想摸一下,却发现指尖也跟着发颤。
掌声是从右边响起的。一个训练生拍了两下手,接着另一个加入,再后来,整个房间的人都在鼓掌。没有人喊口号,也没有人起哄,但这份安静的祝贺反而让我更难承受。
我低下头,不想让他们看见我掉眼泪。
可眼泪还是落了下来,砸在膝盖上,裂开一小片深色痕迹。
就在这时候,门口传来脚步声。
关毅走了进来。他手里拿着一个信封,外面盖着红色的章。他穿过人群,走到我面前,把信封递给我。
“这是你应得的。”他说。
我接过,纸面很厚,边缘整齐,摸上去有种踏实的质感。我低头看着那行字——“考核通过,成绩优异”。
不是侥幸,不是同情,也不是谁施舍的结果。
是我的。
“你在节奏、音准和情感表达三项关键指标上进步明显。”林悦补充道,语气依旧严肃,但眼神里多了点别的东西,“尤其是即兴发挥的稳定性,超出了我们的预期。”
我抬起头,想说点什么,却发现喉咙哽着,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这时,赵琳站了起来。
她走到我跟前,手里也拿着一份文件,像是她自己的成绩单。她看了我一眼,嘴唇动了动。
“恭喜。”她说。
只有两个字。
但她的眼神很认真,没有闪躲,也没有勉强。那一刻,我忽然明白,有些事真的过去了。
我不再是那个被流言围困、躲在练习室里一遍遍重播录音的人了。
我做到了。
苏瑶拉着我在原地转了个圈,笑着说:“你看看你自己,脸都哭花了!”我抬手擦了擦,发现她的眼眶也是红的。
“值得的。”她说,“真的值得。”
我点点头,把证书抱在胸前,像是怕它会突然消失。
房间里渐渐热闹起来。有人开始讨论接下来的训练安排,有人问林悦能不能提前拿到评分细则,还有人凑过来跟我打招呼,说想以后一起练声。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,不再刺耳,反而让我觉得安心。
关毅退到了墙边,靠在那里,双手插在口袋里,静静地看着这一切。我没有走过去,但他朝我微微点了点头。
我知道他在说什么。
我没辜负那个晚上站在台上清唱的自己。
也没辜负那些咬牙撑过的夜晚。
阳光移到了我的鞋面上,暖烘烘的。我低头看着证书上的字,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了一遍,然后轻轻摩挲着纸页边缘。这薄薄的一张纸,承载了太多说不出口的委屈和坚持。
林悦收起名单,准备离开。临走前,她看了我一眼。
“明天开始新阶段训练。”她说,“别松懈。”
我应了一声:“不会的。”
她笑了笑,转身走了。
房间里的人陆续散开。有人拍了下我的肩,说“加油”,有人笑着挥手告别。苏瑶说她要去食堂占位置,让我一会儿去找她。我答应了,却没有立刻动身。
我想多留一会儿。
就在这时,赵琳走了过来。她手里拿着一张乐谱,递给我。
“这是我之前写的编曲思路。”她说,“如果你愿意的话,我们可以试试合一段。”
我接过来看了一眼,上面密密麻麻写着音符和批注,能看出花了很多心思。
“好啊。”我说,“什么时候?”
“现在就行。”她指了指旁边的练习室,“他们刚结束,空出来了。”
我犹豫了一秒,点点头。
我们并肩走向练习室。推开门的时候,琴键映着光,黑白分明。我坐在钢琴前,翻开乐谱,试了一个和弦。
音很准。
赵琳站在我旁边,轻轻哼了一句旋律。她的声音干净,带着一点克制的试探。我接上了第二句,然后是第三句。我们没有排练过,节奏却意外地合拍。
唱到副歌时,我提高了音量,她也跟了上来。两个声音交织在一起,一层层往上走,没有伴奏,也没有修饰,就是最简单的对唱。
最后一个音落下,我们都停了几秒。
赵琳笑了下,很小,但很真实。
“你比我想象中还要稳。”她说。
我合上乐谱,说:“你也是。”
她点点头,把谱子拿回去,夹进文件夹里。
“下次,我想写一首更适合你声音的。”她说完,转身走了。
我坐在原地没动。窗外的光线已经偏移,照在琴盖上,形成一块明亮的方块。我伸手碰了碰中央c的键。
它安静地回应了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