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在林间穿行,吹动了洞口垂挂的藤蔓。岩缝里的暗红微光还在闪,一下比一下慢。
陈稳蹲在地上,手指捏着那块刻痕石片,眼睛盯着拖痕末端。他身后,赵刚靠着树干坐着,肩膀起伏,呼吸粗重。林悦坐在石沿上,右手搭在左臂,指尖压着旧伤的位置。王强站在高处,藤刀横在腿边,目光没离开过洞口。李娜缩在角落,医疗包抱在怀里,拉链一直没合上。
谁都没说话。
脚步声就是这时候响起来的。
不是一个人。
是好几个人踩着枯叶走过来的声音,节奏散乱,却带着目的性。
灌木丛被拨开,三个人影走出来。
最前面的是个瘦男人,衣服破旧,袖口拼着两块不同颜色的布,脸上挂着笑。他一出现就张开双臂,声音拉得老长。
“哎哟,这不是昨晚还在研究石头的队伍吗?围着个洞坐了一夜,连门都不敢进?”
赵刚猛地抬头。
林悦的手指收紧。
王强站了起来。
那人走到离洞口五米远的地方停下,身后两个同伙跟着站定。他歪头看了看地上的痕迹,又看向陈稳,嘴角咧开。
“我说你们也太谨慎了吧?这地方一看就有东西,换我早冲进去搬空了。你们倒好,守在这儿当门神。”
陈稳慢慢起身,把石片塞进衣兜。他看着眼前的人,没说话。
这人他见过,在之前几次资源点争夺里露过脸。名字有人提过,叫张宇。不是善类。
张宇往前走了两步,靴子碾过地上的拖痕。
“听说你带队?就靠让大家干坐?等里面的东西自己跑出来?”他笑了一声,“还是说,你们其实已经怕了,就差找个理由撤?”
赵刚站起来,一步跨出。
林悦立刻侧身挡在他前面半步位置。
“别理他。”她低声说。
张宇看见了,笑得更开。“哟,还护上了?怎么,现在连话都不能说了?我可没骂你们,我是替你们着急啊。这么好的机会,白白浪费。”
他转头看向洞内,“里面动静我都听见了,一会儿响一会儿停,明显是机关轮转。这种时候不抢时间,等它关死了再哭?”
王强往前走,站到陈稳身边。
“你要进,你自己去。”陈稳开口。
张宇回头看他,“你说什么?”
“你要觉得能拿,你现在就可以进去。”陈稳声音平,“我们不拦。”
张宇眯起眼,“你这是激我?”
“不是。”陈稳说,“是你一直在说我们不敢。那你敢,就去做。”
周围一下子安静。
张宇脸上的笑淡了些。他盯着陈稳看了几秒,忽然笑了。
“行啊,你挺会说话。”他抬手拍了拍衣服,“但我不跟你打嘴仗。我就问一句——你们守在这儿,到底图什么?”
没人回答。
“图安全?”他自问自答,“可你们知道外面有多少队在找这种地方吗?等别人来了,你们连汤都喝不上。你们现在不是在求生,是在等被淘汰。”
赵刚往前迈了一步。
“你闭嘴。”他说。
张宇像是等的就是这句话,立刻扭头,“怎么,说到你痛处了?你也知道耗不起是不是?家里人等着钱救命是不是?”
赵刚瞳孔一缩。
“你他妈谁告诉你这些的?”
“谁告诉我的不重要。”张宇冷笑,“重要的是,你明明知道该动手,却被他们按在这儿听声音!你说你冤不冤?”
“够了。”林悦打断。
“不够。”张宇提高声音,“我今天来就是让你们看清楚,什么叫真本事。你们缩着,我进。等我拿完里面的东西,你们爱守多久守多久。”
他转身对身后两人挥手,“准备。”
两人应声上前,一人抽出一把磨尖的铁条,另一人从背包里拿出绳索。
王强横跨一步,挡在洞口前。
“你们再靠近,别怪我不客气。”
张宇停下,回头看王强,“怎么,想打?”
“不想。”王强说,“但你要是硬闯,我不让。”
“好啊。”张宇笑了,“你们五个站这儿,就是为了拦我拿东西?行,我记住这话了。等我出去说,陈稳的队伍不让别人进洞,只准他们自己耗着,看谁能耗死谁。”
他故意放大音量,“到时候大家都知道,你们不是没能力,是不想让别人活!”
李娜抬起头,第一次没有往后退。她站直身体,走到林悦身边。
“你不用挑拨。”她说,“我们知道你在干什么。”
“我知道你们也知道。”张宇摊手,“但结果不会变。你们不动,我就要动。你们拦我,就是跟所有想活的人作对。”
赵刚突然笑了。
“你说得对。”他往前走,“我是急。我家里老人病着,我没时间耗。但我再急,也不会听一个捡破烂的教我该怎么活。”
张宇脸色变了。
“你说谁捡破烂?”
“除了你还能有谁?”赵刚盯着他,“一身补丁装潮流,说话满嘴跑舌头。你不就是靠挑拨别人打架,自己捡漏吗?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干过什么?”
张宇眼神阴下来。
“你再说一遍。”
“我说,”赵刚一字一顿,“你没资格站在这儿指手画脚。你连自己队伍都带不起来,还好意思笑话我们?”
张宇身后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。
空气绷紧。
陈稳往前一步,站到赵刚和张宇中间。
“他的话到此为止。”陈稳看着张宇,“你要进,可以。但别打着羞辱人的旗号来抢东西。我们各自为战,谁拿到算谁的。”
张宇盯着他,嘴角抽了一下。
“行,我记住你这话。”他后退一步,“我今天不跟你计较。但我进去之后,里面的东西归我。你们要是敢跟,别怪我不讲规矩。”
“规矩?”林悦冷笑,“你什么时候懂规矩了?”
张宇没理她,转头对同伙使了个眼色。
三人走向洞口。
王强没动,藤刀握在手里。
就在他们即将靠近藤蔓时,洞内的声音忽然变了。
原本断续的嗡鸣,变成连续的低震。
咔、咔、咔。
像是某种结构在转动。
地面微微发颤。
张宇的脚步顿住。
他回头看向洞内,眉头皱起。
“怎么回事?”
没人回答。
洞底积水晃动,泥痕边缘开始裂开细纹。
张宇身后的一个人低声说:“不对劲……好像要启动了。”
“慌什么。”张宇呵斥,“越是这个时候越要进。机关一开,防护就弱,这是最好的时机。”
他伸手去拨藤蔓。
陈稳突然开口:“你确定要现在进?”
张宇回头,“怎么,你改主意了?”
“不是。”陈稳说,“我只是提醒你,刚才的声音,是我们砸墙才引出来的。你现在碰它,等于直接触发下一步。”
张宇愣了一下。
“你吓唬我?”
“信不信由你。”陈稳说,“但我们观察了一夜,每次我们动作,里面的反应都会升级。你现在强行进入,后果你自己承担。”
张宇盯着他看了几秒,忽然笑出声。
“好啊,你现在又开始劝我了?刚才不是说让我随便进?怎么,看我要动手,你就怕我抢在你们前头?”
他猛地掀开藤蔓,“我偏要进去!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本事!”
三人钻入洞中。
入口恢复黑暗。
几秒后,洞内传来脚步声,接着是一声金属碰撞的响。
然后是张宇的喊声:“这里有箱子!真的有东西!”
他声音里带着兴奋。
“快!把绳子递进来!”
他的同伙正要动手,洞内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刮擦声。
像是铁链被快速拉动。
“等等!”其中一人喊,“声音不对!”
话音未落,洞口内部传来一声闷响。
紧接着,一块碎石飞了出来,砸在地上。
张宇的喊声戛然而止。
洞内安静了。
所有人屏住呼吸。
陈稳盯着洞口,手慢慢伸进衣兜,握住了那块刻痕石片。
林悦站到他身边,低声说:“他们触发了什么。”
王强把藤刀横在胸前。
李娜抓紧医疗包。
赵刚盯着洞内,脸上怒意未消,但眼神多了几分凝重。
十秒过去。
二十秒过去。
洞里没有再传出声音。
张宇和他的两个人,再也没有出来。
风穿过树林,吹得藤蔓轻轻摆动。
岩缝中的红光闪了一下,灭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