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宇往前迈的那一步，让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。
陈稳几乎是本能地侧身拦在他前面，左手轻轻压住他的肩膀，力道不大，却稳得像一堵墙。他没说话，只低低吐出一个字：“停。”
林悦的手已经滑向腰间，金属片在掌心翻了个面，刃口朝外。她目光扫过门内，几道人影贴着墙根移动，视线从门缝里透出来，带着戒备。
“后退。”陈稳抬手，示意全队往后撤三步。
队伍缓缓拉开距离。石屋门前的空地显得更空了，风从坡上吹下来，卷起一点尘土，在脚边打了个旋。
“我们无意争夺。”陈稳声音不高，但清晰传进门内，“只求暂避休整，天亮就走。”
门内静了几秒。接着，木门被推开一半，走出三个人。为首的个子不高，穿一件磨破的夹克，手里握着一根铁棍，指节粗大，像是常动手的人。他站在门槛上，目光扫过陈稳一行，最后落在他们身后空荡荡的小路上。
“先来后到。”他说，“这地方有人了。”
赵刚冷笑一声：“谁占了就是谁的？那你们怎么不去抢神殿？”
对方三人立刻握紧武器。夹克男眼神一沉，正要开口，李娜忽然靠近赵刚，声音压得很低：“你还记得荒野中毒那人吗？现在打起来，下一个倒下的可能就是你。”
赵刚喉咙动了动，没再说话，但拳头还是攥得死紧。
王强不动声色地往前半步，站到了赵刚和对方之间。他背对着赵刚，右手在腰后轻轻摆了摆，做了个下压的手势。然后转过身，面对敌人，眼神如铁。
陈稳往前半步，越过张宇的位置，直视夹克男：“划区而居，各守一边。物资不混，警戒轮值。若遇外敌，合力应对。”
夹克男眯起眼：“你说得轻巧。”
“我不轻巧。”陈稳说，“我只问一句——你们敢不敢赌外面还有别人？敢不敢赌下一波来的不是三个，而是十个？”
夹克男沉默片刻，回头看了眼屋内同伴。其中一人点头，另一人皱眉，最终他收回目光：“可以。但你们睡那边。”他指向靠墙的一侧，那里地面凹凸不平，角落堆着碎石。
“行。”陈稳答应得干脆。
队伍依次进入石屋。林悦走在中间，进门前回头看了一眼张宇。他低着头，右手一直藏在袖子里，直到跨过门槛时才抽出来，指尖在裤缝上蹭了一下。
屋内比想象中宽敞。屋顶塌了一角，露出一片灰白的天空，但主体结构完好。两侧墙壁有明显修补痕迹，地上铺着几块旧毯子，角落堆着些杂物。空气里有股潮湿的霉味，混着一点干粮烧焦的气息。
陈稳扫了一圈，目光落在对面墙上。那里有一组刻痕，和他们在路上发现的标记极为相似，只是末尾多了一个倒三角符号。他不动声色地记下位置。
“你们睡这儿。”夹克男指着左侧空地。
陈稳没争，挥手示意队友散开。王强靠着窗边站定，检查了窗框的稳固性。李娜打开药包，取出一块布垫在地上，准备稍后整理药品。赵刚把铁管靠墙放下，一屁股坐下，脸色阴沉。
张宇默默走到最角落，背对众人开始铺睡袋。动作很慢，像是在拖延时间。
林悦假装整理工具箱，余光却一直盯着那面墙。她看见张宇的右手悄悄抬起，在睡袋边缘蹭了两下，然后指尖迅速在墙角划了几道。
极短，极快。
她立刻低头，从工具箱夹层取出一小撮灰白色粉末，对比刚才那几道痕迹的颜色。几乎一致。
她不动声色地靠近陈稳，蹲下系鞋带，低声说：“他在改标记。”
陈稳手指微动，没回头：“能确认是新的吗？”
“痕迹新鲜，方向变了。”她声音更低，“原来指向北偏西，现在……是正北。”
陈稳沉默两秒，起身走向背包，假装整理物品，实则慢慢靠近林悦。
“别动他。”他低声说，“盯住就行。”
说完，他当众拍了下手：“今晚轮值安排——我第一班，王强第二，赵刚第三。”他顿了顿，目光扫过张宇，“其他人休息。”
张宇抬头看了他一眼，又迅速低下头。
赵刚皱眉：“凭什么跳过他？”
“他体力没恢复。”陈稳语气平静，“而且，昨晚是他值最后一班，今天该轮休。”
赵刚还想说什么，李娜轻轻碰了下他的手臂：“让他歇着也好，省得半夜乱走。”
夹克男那边传来一声嗤笑。一名队员故意踢翻水壶，水流顺着地面往陈稳这边漫过来，眼看要浸湿他们的毯子。
陈稳蹲下，从怀里掏出一块布条，蹲在地上慢慢吸水。动作平稳，连头都没抬。
屋里没人说话。
等地面差不多干了，他收起布条，从背包里取出干粮，掰成六份。一份递给王强，一份给林悦，一份给李娜，一份给赵刚。轮到张宇时，他停了一下，把食物递过去，目光在对方脸上停留一秒。
张宇接过，低声说了句“谢了”。
陈稳点点头，转身走到门侧，靠着石墙坐下。他闭上眼，像是睡着了，但耳朵始终听着屋内的动静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。夹克男那队人陆续躺下，但没人真正入睡。窗边的王强站得笔直，目光扫视着外面的坡道。
林悦蜷在工具箱旁，手里摩挲着那块金属片。她的视线时不时掠过墙角——张宇睡的位置。那里安静得反常。
赵刚靠在墙边，抱着铁管，眼睛闭着，眉头却一直没松开。他知道刚才自己差点坏事，也知道陈稳是在护着他。可心里那股憋屈还在，像一块石头压着胸口。
李娜检查完药包，轻轻叹了口气。她看向陈稳的方向。他已经换了姿势，一只手搭在膝盖上，呼吸均匀，但那只手的拇指一直在轻轻摩动，像是在计算什么。
屋外，风渐渐小了。
屋内，两拨人各据一方，谁也没再开口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张宇翻了个身，背对着众人。他的右手慢慢从睡袋里抽出，指尖再次蹭过墙面，在黑暗中无声地划下三道短痕。
林悦猛地睁眼。
她没动，只是悄悄把手伸进工具箱，摸出一把小刀，轻轻抵在掌心。
陈稳依旧靠着墙，眼皮未抬，但放在膝上的手，缓缓握成了拳。
张宇的指尖还在动，一下，又一下。
突然，林悦站起身，脚步很轻地走向那面墙。
她蹲下，用手拂去一点浮灰，盯着新刻的痕迹。
抬起头，她看向陈稳。
陈稳睁开眼，看了她一眼，又缓缓闭上。
屋里的呼吸声此起彼伏。
张宇的右手停在半空，指尖悬在墙面上，微微发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