铁管砸地的闷响撕开浓雾，陈稳翻身滚向左侧岩堆，肩背重重撞在碎石上。他没停，顺势拖动铁管划过地面，刺耳的摩擦声再次拉扯异兽的注意力。
三只黑影俯冲而下，翼膜在低空拍打出沉闷气流。他仰身躺倒，铁管横架胸前，硬生生扛住第一击。金属爪在管身刮出火星，冲击力震得他双臂发麻。第二只异兽从侧上方扑来，他猛地蹬腿，身体斜移半尺，利爪擦着肋部掠过，工装被撕开一道口子。
第三只落空后并未立刻升空，反而贴地滑行一段距离，头颅微偏，像是在观察他的动作节奏。
陈稳喘了口气，抓起一块碎石狠狠甩向远处。石块撞上岩壁发出脆响，那只异兽果然振翅追去。
林悦已经攀进右侧裂缝，膝盖抵着湿冷岩壁，双手快速清理前方障碍。她抽出工具包里的金属线，在手腕绕了两圈打结固定，另一端迅速缠上凸出的岩角。线绳绷紧时发出轻微“铮”声，像车床丝杠归位的反馈音。
“能上了！”她回头喊。
李娜扶着张宇靠近出口，脚下打滑了一下，鞋底蹭掉一层浮土。张宇右手指节仍死死扣着那片金属，脸色发白，却没吭声。
王强拄着木棍守在最后，目光扫过后方空地。刚才那一波俯冲过后，地面留下几道爪痕，深浅不一，排列有规律，不像纯粹野兽行为。
赵刚半跪在裂缝口，铁管横在身前。一只异兽低空掠过，他猛地挥杆扫出，杆头卡进对方翼根关节缝隙，借力一掀，异兽失去平衡撞向岩壁，滑落在地抽搐两下，不再动弹。
“快！”陈稳在那边大喊。
林悦用力拉了把金属线，确认锚点稳固，率先向上攀爬。岩缝狭窄，肩背几乎贴着两侧岩石，她靠肘部发力，一点一点挪动身体。爬到中途，脚下一滑，右小腿磕在棱角上，疼痛让她咬住下唇。
但她没停，继续往上，直到探出身子，站在一段稍宽的平台上。她立即转身，将金属线垂下去。
李娜托着张宇腋下往上推，自己踩着碎石垫脚跟进。张宇右手始终没松开那块金属片，经过林悦身边时，指尖蹭到了线绳，留下一道浅痕。
王强最后一个进入裂缝，刚缩回腿，就听见头顶传来振翅声。他抬棍横挡，一只异兽正试图钻入，被木棍顶中腹部，翻滚坠落。
“封它！”林悦低喝。
赵刚忍着左肩剧痛，解下腰带。铁扣脱落时发出“咔”一声轻响，他和林悦对视一眼，两人迅速将金属线穿过铁扣，再横拉于通道中部，距地面约四十公分高，绷得笔直。
陈稳还在外面。
他退到裂缝入口五步远，脱下沾血的工装外套，甩在一块突出的石头上。风一吹，衣角晃动，血腥味扩散开来。
两只异兽立刻调转方向扑来。
就在它们即将扑中衣物的瞬间，陈稳猛地跃起，撞进裂缝口。身后传来扑空的嘶鸣，紧接着是“砰”的撞击声——一只异兽撞上了绊索，身体前冲受阻，头部狠狠磕在岩壁上。另一只被落石砸中翅膀，哀叫着跌入下方雾中。
他滚进通道，背部撞在岩壁上，胸口起伏，呼吸粗重。
“走。”他撑着地面站起，声音沙哑。
林悦已在前方探路。这段裂缝呈缓坡向下延伸，岩层有明显断面痕迹，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撕裂。她伸手摸了摸岩壁，掌心传来细微震动——不是来自脚下，而是更深的地底。
她停下脚步，回头示意队伍压低身形。
李娜正帮赵刚重新包扎肩膀，布条刚绕过胸口，赵刚就推开她的手：“够了，能动。”
“伤口开始发红，可能感染。”她说。
“那就别让我死在路上。”他咧了下嘴，算是笑。
王强走在最后，木棍拄地，每一步都试探着落点。他注意到张宇一直没说话，右手始终蜷着，指缝间渗出血迹，却仍不肯松开那块金属。
“你手里拿的是什么？”他低声问。
张宇没答，只是加快脚步，往前挤了半步。
陈稳走到林悦身边，两人并肩查看前方路况。裂缝在这里略微拓宽，但顶部塌陷了一部分，形成悬空石板，下方仅容一人通过。
“上面那块撑不住了。”林悦指着支撑点，“稍微震动就会垮。”
陈稳点头：“你先过，我殿后。”
林悦猫腰穿过，刚落地，身后就传来碎石滚落的声音。她抬头一看，那块悬石边缘已有裂纹蔓延。
“快！”她喊。
王强搀着赵刚快速通过，李娜紧随其后。张宇走到一半时，突然踉跄了一下，右腿拖着前行，左手扶墙才没摔倒。
石板开始发出细微断裂声。
陈稳正要冲过去，王强已返身折回，一把架住张宇腋下，硬生生把他拽了出来。两人刚离开原地，整块悬石轰然坠落，堵死了来路。
尘雾弥漫。
没人说话。
片刻后，林悦从工具包里取出最后一截蜡烛头，用火石点燃。微弱光晕照亮前方十步内的岩壁，再远处，仍是浓雾封锁。
“还能走。”她说。
队伍重新列队，林悦在前，陈稳断后。行进速度比之前慢了许多，每个人的脚步都带着疲惫。
赵刚走在中间，左手扶着岩壁借力。每走几步，肩部的钝痛就让他额头冒汗。但他没停下，也没再抱怨。
李娜紧跟在他身后，药袋挎在胸前，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。她发现赵刚的步伐越来越拖沓，呼吸也变得沉重，但始终没有减速的意思。
王强走在张宇旁边，一只手虚护在他背后，防着他突然失衡。张宇依旧沉默，右手终于松开了那块金属片，任其滑落掌心，却被他迅速攥进衣兜。
蜡烛烧到一半时，林悦忽然停下。
前方岩层走势发生变化，原本向下的斜坡趋于平缓，地面出现横向沟槽，像是被重型机械反复碾压过。
她蹲下身，手指抚过沟底。泥土干燥，但沟壁有刮擦痕迹，方向一致，深度均匀。
“有人来过。”她说。
陈稳走近查看，眉头皱起。这些痕迹很新，最多不超过半天。
“不是我们留的。”王强道。
林悦站起身，望向前方迷雾。光线照不出多远，但她能感觉到，空气流动的方向变了。不再是无序乱窜，而是从某个固定方位持续涌来。
“风有路径。”她说，“说明前面有出口，或者更大的空间。”
陈稳思索片刻：“继续走，保持间距，禁止交谈。”
队伍再次启程。
五步一停，确认全员跟上。
赵刚的脚步越来越沉，左肩的布条已被渗出的液体浸透。他咬着牙，靠右臂撑着岩壁前行。
李娜几次想上前扶他，都被他摇头拒绝。
王强放慢速度，与他并行。两人谁也没说话，但步伐逐渐同步。
林悦握紧手中的蜡烛，火焰在她眼中跳动。她忽然察觉岩壁某处反光异常，像是金属表面反射的微光。
她凑近查看。
一道细长划痕刻在石面上，边缘整齐，深度一致——这不是自然形成，也不是野兽所为。
更像是某种精密工具留下的标记。
她伸手触碰那道刻痕，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。
陈稳从后面靠近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。
两人同时意识到：这条路，不止他们走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