刀尖刺破皮肤的瞬间,血涌了出来。
我没有迟疑,用力将匕首往里一送。心口像是被火烫过,疼得我眼前发黑,但手没有松。血顺着银针细线流进火髓石,一滴一滴,发出轻微的“嗒”声。
火髓石开始震动。
原本暗沉的石头表面泛起赤金色的波纹,像是有东西在下面游动。凤纹从石面浮起,在空中凝成虚影,盘旋一圈后猛地炸开,光芒洒满整个寝殿。烛火扭曲变形,火焰拉长成一只展翅的凤凰,扑闪着掠过房梁。
太医院正退到墙角,背靠着柱子,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我咬牙撑住身体,膝盖已经发软。寒毒在体内翻腾,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冻住。但我不能倒。我把左手按在伤口上,把血往灵汐的方向引。她的唇是紫的,呼吸几乎感觉不到。我把沾了血的手指贴上她嘴唇,低声说:“你说过……你会感应到我。现在,换我来接住你。”
她没反应。
凤纹在空中飘着,迟迟不落。金光忽明忽暗,像是在等什么。
我抬起右手,又割了一道口子。血流得更快了。胸口的伤已经开始发麻,冷意顺着经脉往上爬。我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,可灵汐还是没有醒。
“你不是一个人扛命的。”我靠在床沿,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,“我也在这里。”
话刚说完,她的眼皮动了一下。
一滴泪从眼角滑下来,落在枕上,洇开一小片湿痕。
空中的金凤忽然长鸣一声,俯冲而下,绕着我们盘旋三周,最后撞进火髓石里。石头轰然爆裂,碎片四散落地,却没有一点声响。一道金环从地面升起,笼罩住床榻。我感觉到一股热流从脚底冲上来,撞进心口,和寒毒狠狠对上。
我闷哼一声,吐出一口血。
但灵汐的脸色变了。她嘴唇有了颜色,胸口也开始起伏。我伸手探她鼻息,比刚才稳了许多。
可就在这时,她的身子变得透明起来。
我愣住,伸手去抓她的手腕,指尖却穿了过去。她像是要化成光,一点点消散在空气里。
“不。”我踉跄着扑上去,一把抱住她。她的身体很轻,像抓不住的烟。我把额头抵在她额头上,声音发抖:“你说过会送我火髓丹……还有好多次,我都记得。你不能走。”
她睁开眼,看了我一眼,嘴角轻轻扬了一下。
“原来凤命终局,是替身成空。”她说。
我不懂她在说什么,也不想去懂。我只知道,如果她走了,我就再也找不回来了。
我收紧手臂,死死抱住她。哪怕她变成光,我也要抓着。寒毒已经蔓延到喉咙,说话都费力,但我还是挤出几个字:“不准带走……没说完的话。”
金凤的鸣叫再次响起。
这一次,它没有飞走。它从火髓石的残骸中升起,展开巨大的光翼,将我们完全裹住。光太强了,我看不清东西,只能感觉到怀里的人还在。她的体温一点点回来,身体不再透明。我听见自己的心跳,一下一下,和她的重叠在一起。
然后,那股热流又来了。
它从金凤的光翼渗入我的身体,沿着经脉直奔心口。寒毒被逼退,像是冰遇到火,迅速融化。我感觉到旧伤处一阵灼痛,低头看去,心口的伤口正在愈合。青灰色的痕迹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金色的纹路,像是一只收拢翅膀的凤,静静伏在那里。
凤命改写了。
我不再是那个靠压制寒毒活命的人。也不是谁的药引,谁的棋子。我是沈清辞,是能自己握住命的人。
光慢慢弱了下来。
我睁开眼,发现自己还抱着灵汐。她闭着眼,呼吸平稳,脸色恢复了红润。她的手搭在我臂上,温热的,真实的。
太医院正跪在地上,头低着,双手扶地,一句话都没说。
我慢慢松开手,想站起来,腿却一软。刚迈出一步,脚下踩到一块火髓石的碎片。它已经没了光泽,像普通的石头一样灰暗。
我低头看着它,忽然明白了一件事。
火髓石碎了,凤纹不再现世。因为它已经不在外物上了。它进了我的身体,成了我的一部分。
我抬手摸了摸心口。那里不再疼了。金凤的纹路贴着皮肤,像是生来就属于我。
窗外雨停了。
月光照进来,落在灵汐脸上。她睫毛颤了颤,手指微微动了一下。
我蹲下身,握住她的手。这次,我能实实在在地感受到她的温度。
“你听到了吗?”我轻声说,“我也能感应到你。”
她没睁眼,但嘴角动了动,像是在笑。
我坐回床边,靠着柱子, exhaustion 让我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。但心里是稳的。这一晚,我失去了很多,也拿回了很多。
寒毒压下去了,凤命解了,人也留下了。
我不知道以后会怎样。朝堂、师门、将军府的旧账,这些事都还在等着我。但现在,我不想管。
我只想守着这一刻。
守着这个曾一次次出现在我寒毒发作时的人。
她终于不用再为我送药了。
因为我会一直在。
我闭上眼,耳边只剩下她均匀的呼吸声。
忽然,她手指动了一下,反手握住了我的。
我没睁眼,也没动。
只是轻轻回握。
她的手很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