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远处聚着的书生在知晓是崇明王来了时,已然俯首行礼不敢多看。
见安歌轻轻点了头,晏鹤川谨慎吩咐着身后的陆清:“你留下,配合元新霁调查。”
又看了眼一旁的萧渡和沈长吟,察觉沈长吟脖颈上的红痕,对着江晚棠道:“给沈家娘子看看可有碍。”
随后目光落在扶着沈长吟的萧渡身上:“萧世子,你负责将沈娘子送回府中。”
萧家与沈家如今皆是他在朝中最大的助力,偏偏两厢水火不容,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。
晏鹤川正愁不知如何才能让这两家人的关系得以缓和。
如今看来,这上一辈的恩怨,没准能在小辈的身上得个解法。
萧渡欲言又止。
他送她回去?回哪?沈家吗?
萧渡想拒绝,可惧于晏鹤川那浑然天成的威慑力,再看看身侧正从他手里挣扎出不让他扶着的沈长吟……
罢了罢了,他萧世子也不是那没半点良心之人,怎么能忍心看她自己回去呢?
符今朝见晏鹤川要带着安歌离开,刚要开口追上:“殿——”
就听见晏鹤川微微侧首冷声道:“其余人,无本王令,不得离开诗坊。”
“符公子一直同我们在一处的,让他也先回去吧。”安歌想起来还有个符今朝,连忙轻轻扯了晏鹤川的衣袖。
晏鹤川只回头扫了那目光紧盯着安歌的符今朝一眼:“殿下有本王,不劳符公子费心。”
看似无有波澜却是强有力地宣誓着主权,足以叫符今朝当即停了脚步。
随后晏鹤川目光缓缓落在正看向符今朝的安歌身上,一手去将她的脑袋转了过来,一手握紧了她的手,将声音柔和下:“王兄先带你回家。”
在路上,晏鹤川未多问,而安歌一路上也是心绪沉沉,也不知元新霁抓到那吹哨的人没有。
“不想了。”他伸手轻抚着她的脑袋,柔声劝着,“自有廷振司的人会去查。”
“我分明探了他的鼻息,是已经断了气的,怎么……怎么还会突然‘活’过来?”安歌疑虑重重,喃喃念叨着。
晏鹤川耐着性子询问道:“那个中了流玉散的书生?”
安歌点了点头。
“沈娘子将暗针扎进了他脖颈上的筋脉,他还掐了自己的脖子,感觉都……都要掐断了,怎么还能起来呢?”
就如同被人下了什么蛊一般。
难道不止有流玉散一种毒吗?
晏鹤川听着她的叙述,也凝了神色,细思了片刻道:“兴许……他那会儿就没死?只是晕厥?”
随后确认着问道:“那哨声一响,他就起来了?”
安歌点头:“是啊!我听见有人吹响了,起初我们循声过去,那哨声是从我们方才的那处附近传出的。可元司首到了以后,那声音就在东面了,他带人过去的同时,那中了毒的书生就起来杀了人。”
晏鹤川思量着,随后缓缓问:“歌儿今日,为何会突然想去诗坊?”
他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脖颈。
安歌闻言一顿,思绪瞬间从那团疑虑中抽离了些许……
都给她急忘了,她分明还同他僵持着呢,怎么还若无其事地和他坐在一处?
意识到他的指腹还正有一些没一下地摩挲着她的脖颈,安歌不动声色地抽离开,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捏着自己的指头,微微蜷着。
她迟疑着开口:“符公子约我们去的。”
哪能说是为了避着晏鹤川不想这么早回府才去的。
晏鹤川听着她突然变得有些不自然的语气,不禁有些疑虑。
再加上今日符今朝看安歌的眼神,直觉告诉他,显然是不对的。
安歌想着扯开话题:“此前符公子的那张琴,王兄派人拿去修了,可修好了?”
晏鹤川微微眯了眯眼,放在膝上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。
竟还关心着他的琴?
倒还真在前几日修好了。
“本王晚些派人送去给他。”晏鹤川语气无有波澜地应着。
“他今日还在诗坊呢,我明日一同带去书院吧。”安歌说着。
晏鹤川心中隐隐不悦。
莫不是此前的琴艺考核,几日相处叫他二人关系变得更熟络了?
回到府上,晏鹤川还不忘帮安歌提着书箧下了马车。
一到前院,安歌立刻从他手中将书箧抱入怀里,声音也有些僵着:“我……我今日还有课业,先回房了。”
便躲避着往自己的扶光院而去。
许内官站在一旁看着,有些不解:“殿下今日,不去书房完成课业吗?这以往不是喜欢去书房的吗?”
晏鹤川手中一空,望着那一抹迅速消失在他视野里的身影,无声地在叹了口气。
她哪里是不喜欢书房,是回过神来,想起来得避着他……
翌日。
晏鹤川去早朝之前,就命人将符今朝的琴放到了安歌的车上。
科考在即,春试的考生众多,又在考生云集的诗坊里出了这样的事,不得不将原定于二月初九的春试延期一月。
下了朝,晏鹤川赶去了廷振司,落座于堂中,颇有几分愁色地捏了捏眉心,思量着,朝元新霁沉色下令:“传本王令,所有今岁要参与春闱的考生,需在明日辰时,至廷振司验身。”
现下抓出当日吹哨发令使得于澜当众发狂之人是为首要,同样也必须确认下,这考生之中,中毒者有几人。
“切莫让人有意遮掩,凡呈现流玉散中毒之症者,暂时扣留廷振司。其余人放出。”
为保公平,也为保这些中毒之人不会在考试期间毒发伤人,只能如此。
“急报——”
门口一名侍从匆匆呈着一封信笺赶来。
陆清接了信笺,呈至晏鹤川的手中,他打开一观,眉宇间的愁绪这才散开了些许,轻轻点了头,将信递给了身侧的元新霁。
元新霁一看,脸上却是忍不住挂了笑意:“这西辽国君说,即刻派使者赴黎。”
侍从还呈上了两株小小的藤蔓:“随信的还有这个,那边外传信的人说是西辽二皇子吩咐的,送与小江太医。”
江晚棠正候在一旁,闻言上前去看了那两株藤草,拿起观察外形,随后又放到鼻尖轻嗅,随后带着几分欣喜抬头:“是!是月见藤!”
众人紧张的神色这才缓和下。
“此物……分为两株,根系还绑着泥土,许是……想要我们种下?”陆清在一旁看着,猜测道。
江晚棠思量道:“可……可大黎的土壤不宜种植这月见藤啊,月见藤喜阴冷潮湿之地,山林最佳,大黎如何能有这样的地方?”
晏鹤川修长的指节微曲,指尖轻轻敲着书案,眸光一凝,缓缓道:“有,齐丰。”
齐丰早年间,匪寇横行,后来收归大黎后,百姓大多搬到山脚之下安居,可那一座山林仍在。
晏鹤川虽不曾亲至齐丰,但却曾在先帝身边,看他展开那一卷大黎疆域图时,听他说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