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表哥打小就严肃，又极其出色，他们这群弟弟妹妹们，都只有仰望他的份——当然，也都很怕他。
但他对顾谨，倒是极有耐性，而顾谨至今都想不起来，她到底是什么时候，对大哥有了不一样的想法。
也许是这些事情压在她心底太久，以致于后来的后来，她很是叛逆了一回。
直到，从文工团被调到地方哨所后，经历了不少事情，整个人从思想到境界，都为之升华了不少。
但她还是没有料到，那些隐秘的想法和心思，居然仍在她心底牢牢扎根，并不曾改变。
这让她觉得羞愧！
一路上都没怎么吭声，眼睛更是一直着车窗外头，飞快退后的风景。
车子越开越偏了，经过桦树林，穿过了碎石路，绕过了护城河。
远处隐隐可见青山轮廓，还有大片郁郁青青的农田，里面种着生产队的庄稼。
华庄坐在另一侧，军大衣的领子立得笔直，他也许久没有说话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，他才终于侧眸，瞥了一眼那眼珠子，一直瞅着外头的女人。
有点想不明白，这外头的风景司空见惯，有什么好看的。
他忽然开口，“小谨！”
顾谨恍然回神：“啊？！”
她侧眸望着他，和他灼灼的视线对了个正着，又像被火烫似的，立刻移开了视线。
华庄就皱眉，“你很怕我？”
顾谨低眸：“……没有啊，大哥干嘛这样说。”
华庄轻哼一声，面无表情，“你自己想想，这趟回来，你同我说过几句话？”
顾谨：“……”
看她低头不吭声，华庄眸光沉沉：“小谨，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？”
顾谨困惑，“什么怎么想的？”
华庄眉梢轻抬，“自然是关于那小子！大哥相信你心里有数，他不是良人，跟你分手没多久，就有了别的交往对象，听说现在已经结了婚，你要是因为这个跟我生分……”
顾谨闻言，生气打断道：“大哥，我怎么可能因为外人，跟你生分呢，我都说了，这事都已经过去了，你别再提了。”
华庄唇角微扬，她一句外人，瞬间就取悦了他。
他试探性的问了句：“那现在呢，有没有想过，再处个对象？”
顾谨咬唇望着他，眼里闪过一抹哀怨，却很快就低下了头，没让他看清。
只硬梆梆的说了句：“没想过！”
华庄：“……”
嘿，小丫头竟来了几分气性！当真好久没见了，真是难得。
他斟酌着，正要再说点什么的时候，车子突然驶过一段坑洼路面，车身颠簸，两人各自抓紧坐稳，车子再次安静下来。
顾谨忽然想起小的时候，刚到华家的时候，她不小心摔到腿了，然后每天上学放学，都是华庄华严兄弟俩轮流背着往返的。
不过呢，二哥华严小的时候比较欢脱和调皮，他几乎是学校差不多大的孩子王，每天就想着跟小伙伴们去玩。
对于每天要按时接送妹妹回家这件事情，很是怨声载到了一阵子。
为这个，还险些被家里人胖揍一顿。
华严没有办法，便好说歹说，各种央求自家大哥，于是，这背着她来去的任务，就落到了华庄身上。
华庄性格沉重，话也不多，但背着她时，他安安静静的，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当。稳当到，好多次她几乎都是在他背上，睡着到家的。
不像二哥华严，仅有的几次背她，过个坑要跳一下，遇到个沟更是要蹦一下，绕路是不可能的。
好几回都差点把她摔了，害得她提心吊胆的。
后来他不肯再背了，只央求大哥华庄，顾谨记得很清楚，那时候她很委屈，但也是眼巴巴的望着华庄的。
小姑娘当时心想，二哥不想背她，她还不想让二哥背呢。
一想到她差点被摔了的那次，她就心有余悸，二哥还各种软硬兼施的威胁，不许她告诉爸妈，不然有她好看。
华庄答应后，小小的顾谨，心里头满是欢喜。想到小时候的事情，顾谨嘴角微扬，带了几分笑意。
华庄敏锐的察觉到了，等车子不再那么颠簸的时候，他便开口，说了句：“哨所的条件苦，有什么事，记得跟我打电话。”
顾谨点头，人也放松了不少，“知道……啊！”
开车的小战士突然猛踩了下刹车，顾谨惊叫一声，下意识往前冲去，又用力撞向椅背，华庄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扑了过去，将她护住。
他伸手护着她头部，避免碰撞受伤，沉声厉喝：“怎么回事！”
开车的小战士惊叫道：“团长，前面好像出事了！”
他们的车子刚驶过粮站，开到附近庄稼地的大路上，已经是放学时分，外头不少背着书包系着红领巾的孩子们，正尖叫着四散奔逃。
华庄更在这嘈杂声中，听到了奇异的声响。
他二话不说，直接一把推开车门跳了下去，开车的小战士还在慌乱地解着安全带，华庄已经往前冲了过去。
孩子们正惊恐地四散奔逃，不时跑过他的身边，三十米开外，一头浑身漆黑的水牛，正低着头横冲直撞冲过来，显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，突然发了狂。
水牛鼻息粗重，喘气如雷，一路奔来，吓得孩子们跑的跑，叫得叫。
顾谨才跳下车，就已经看到大哥冲上前，一把扯开了个，因为吓呆而愣愣站在路中央的孩子。
华庄厉声大喝：“散开！都赶紧散开！”
“哥！”
顾谨担心的叫了一声，但也来不及多想，她毫不犹豫的冲上前去。
和开车的小战士一起，将慌乱奔逃的孩子们，疏散到安全地带。
而不远处，华庄迎着发疯的水牛冲上前去，又是一把，扯着两个年纪略小，跑得不快，眼看就要被水牛追上的孩子。
他一手一个，将两个孩子甩向路边。
水牛带着腥风已冲到了他跟前，华庄不得不一面闪身躲开，一面扯下帽子拿在手中挥舞，吸引着水牛的注意力。
他沉声喝道：“来！过来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