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这样解释,白夭夭倒是怔了怔。
这玉佩上还刻了字?
她倒是没发现!
但眼下,显然也没人纠结这个,华家其他人显然都已激动起来,看着白夭夭的眼神,已经是亲人般的亲热了。
在老人家激动的眼神中,白夭夭缓缓开口:“我母亲叫华宁,我是她的女儿。”
“华安国……华宁……”
华老爷子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名字,许久,积压多年的悲恸,瞬间让他有些受不住的,剧烈咳嗽了起来。
一旁的华庄动作极快,立刻就倒了杯水过去,华老爷子喝完,才抓住白夭夭的手,连声问道:“你是、你是宁宁的女儿?”
他看着白夭夭,二三十年过去,恍然如一梦般,他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年轻姑娘,仍然难以置信。
“是,我是华宁的女儿。”
似乎被华家人的情绪所感染,她嗓音沙哑,但却坚定。
“小的时候她同我说起过,她还有个哥哥,只是不知道还在不在世,有没有回来相聚的那一天。”
“宁宁……”
浑浊的泪水顺着眼角的皱纹蜿蜒而下,华老爷子痛苦的闭上了眼睛,他从未如此清醒,又此如难受的,陷入了回忆当中。
一家人都含着泪,连声安慰,屋子里除了白夭夭,更为冷静的就只有华庄了。
白夭夭起身,同他点点头,“先让他冷静冷静吧,我晚点再来看看他。”
华庄点头,想说什么,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,最后也只能客气的说一声:“谢谢!”
毕竟,就算对方真的是父亲失散多年的亲人,在血缘上也算是自己的亲表妹了,但其实……他们到目前,根本都不怎么熟。
以华庄的性格,很难立刻就对她热络起来。
白夭夭也没计较,毕竟,她的想法,估计和华庄也差不多了。
不过转身出门之际,顾谨连忙提醒,“白医生,你肯定饿了吧,厨房里给你留了饭,适才叫你吃饭,你没醒,我们就没打扰了。”
“好的!谢谢。”
吃完饭后,白夭夭在院子里坐了许久,饶有兴致的看着龙凤胎,兴奋的拿着小勺小铲的,在菜地里挖土玩。
怕他们霍霍了蔬菜,田嫂在一旁守着,看着两个孩子眼神,那是格外的怜爱和宠溺。
白夭夭嘴角噙着笑,不知怎的,眼前这一幕竟让她觉得,两个孩子在这里,似乎有种,从未有过的自在和欢脱。
这是自打她离开卫生所,被调往部队当军医后,孩子们许久没有过的闹腾。
大概他们也知道,哪里是能让他们撒野的地方吧,想到这里,白夭夭不禁叹气。
部队纪律严明,哪怕是家属院,氛围也不同于一般地方。
看来她还是有必要,在外头尽快弄个房子,休息的时候带着孩子们偶尔过去住住也好。
到底是上过战场的军医,华老医子很快就平复了心情,冷静了下来。
白夭夭进去的时候,其他人都没在打扰,只留他们甥舅俩单独说话。
她一进来,华老爷子问的第一句就是:“家里人……现在都还好吗?”
白夭夭知道他想问什么,也清楚的明白,老人家多半心里都有数了,只是不敢直接问而已。
她也不想绕圈子,便直言不讳:“祖父祖母都已过世了……”
华老爷子的眼眸,瞬间泛起一抹沉痛,哪怕这个结果,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。
他又问:“那你母亲……她现在怎么样?身体还好吗?”
白夭夭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,饶是冷静如她,心里也不禁难受起来。
“她……”
华老爷子忽然自嘲一笑:“我走那年,你母亲才十岁,肯定都把我给忘了。”
“没有!”
白夭夭轻声说道:“我小的时候,她就同我说起过您,可惜……她去的也早!”
华老爷子的瞳孔骤然收缩,眼里的悲痛,难以复加。
“你母亲她……也过世了?”
“是!”
白夭夭点头,长痛不如短痛,反正这些事情,老人家早晚都会知道,不如趁早说清楚。
“家里现在,就只剩下我了。”
想了想,她还是安慰道:“你也别太难过,要是我母亲在天之灵,知道您还好好的活着,一定会很高兴的。”
华老爷子眼含热泪,却沉默着,许久没有说话。
白夭夭知道,他是一时无法接受,便也没有再说话,只静静的守着对方,注意着对方的神色,一有不对便立马施救。
但显然,清醒过来的华老爷子,远比她想象中的,心志更加坚定。
也或许,从他投身军旅的那一天开始,便早已知道会有这么一天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他才缓声开口:“好孩子……谢谢你,能再见到你,我也算是无憾了。”
老人声音不大,眼里有泪,嘴角却带着一丝释然的微笑。
他年轻的时候就想过,能不能活着回家都是奢望,万一有一天战争结束,他回到家乡已不知是何年何月。
而那个时候,他的亲人们还在不在,他也不敢想象。
如今,多年执念彻底变成现实,他除了难过,更多的还是释然。
有的时候,哪怕现实再残酷,但看清了现实,也是一种解脱。
白夭夭此刻,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,才刚斟酌着,正欲开口:“您……”
就注意到眼前的老人,眼睛仍看着她,眼神却明显已经放空,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,他一面回忆着,一面向她诉说。
“作为长子,又是唯一的儿子,你外公外婆他们,根本就不同意我去参军。可十九岁那年,我还是从家里逃跑了,跑之前你母亲抱着我哭,我还让她别告诉爹娘……”
十九岁的华康觉得,他是去救国救民,干大事的,终有一天,他也能回来的。
那时候的他虽满腔热血,但也天真的可笑,不知现实有多残酷。
于是最终,他不仅没能再回家,如今更和父母妹妹,天人永隔。
这个现实,多么残忍。
此刻,明明清楚的知道,任何安慰的话,都会显得很苍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