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临川的手指还停在系统界面上，光标悬在“是否消耗10积分执行超度仪式”的确认键上方。风从塌了一半的墙缝里钻进来，吹得他卫衣下摆轻轻晃动，像谁在背后扯了下衣服提醒他别愣着。
他没点下去。
不是不想，是不敢。
28减10，剩18。这数字听起来不少，可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——一张强化符箓的钱没了，半个幽冥流量包飞了，下次遇到阴气浓得化不开的死角，可能连信号都连不上。系统不会救他，老乞丐也不会突然冒出来递根辣条。
他闭了下眼。
脑子里过的是上个月在废弃医院地下三层的经历。那时候他刚穿越不久，连游魂和怨灵都分不清，结果一头撞进鬼打墙循环里。转了七圈才摸清规律，靠把桃木牌当U盘插进阴气节点强行断电，才逃出来。那次之后他就明白，在这鬼地方，积分就是命，省下来的每一分，都是将来能多喘一口气的底气。
可眼前这三个……又不一样。
男孩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，袖口磨出了毛边；老太太拄着拐杖，鞋底沾着泥块；女人怀里抱着婴儿，手指一圈圈绕着襁褓带子。他们不吵不闹，也不索命，就站在废墟中央，安静地看着他，像是等着一个答案。
“大哥哥，”男孩忽然开口，“你要不要也吃一口？”
江临川低头。
那半根辣条还在他掌心，包装被汗水浸得软塌塌的，香精味混着尘土气息往上飘。男孩把咬过一口的另一截递过来，嘴角还沾着红油。
他喉咙动了一下，没接。
但他也没拒绝。
女人轻声说：“我们该走了。”
老太太点点头，拐杖在地上敲了两下，像是告别。
三人身影开始变淡，边缘泛起微弱的光，像夏夜路灯下飞舞的蛾子，一点点散进空气里。没有哭喊，没有怨怼，甚至连一句“为什么”都没问。
江临川站在原地，右手慢慢松开。
指尖划过衣袋口，那里还藏着一张镇煞符，烫得厉害。他知道这不是符的问题，是他自己的体温在往上蹿。
系统界面自动刷新：
【任务完成】
收容游魂 x3
基础奖励：3积分
额外完成心愿：+2积分
总计获得：5积分
积分余额更新为 **30**。
紧接着，一行小字弹出：
【隐藏成就解锁】
善心未泯（Lv.1）
效果：与无害灵体沟通成功率+15%
描述：你终于不是纯工具人了。
江临川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，低声嘟囔：“合着之前我就是个外包员工？”
系统没回话。
但界面角落闪过一条滚动通知：
【温馨提示】
修地府不如送外卖，至少差评还能返现红包。当前可用积分：30，请合理规划消费。
他扯了下嘴角，想笑没笑出来。
风又起，卷着塑料袋打了个旋儿，贴着地面滚过他的鞋尖。他弯腰，把手里那半根辣条轻轻放在一块碎砖上。不是祭奠，也不是仪式，就是单纯觉得——这东西不该被带走。
它属于这儿。
属于这个连名字都没人记得的城中村角落，属于那些曾经踩着自行车放学、蹲在小卖部门口舔冰棍的孩子，属于下班回来总带汽水的父亲，属于熬夜缝补校服的母亲。
他们活过，也死过。
现在，终于能走了。
江临川直起身，活动了下肩膀。脖颈上的桃木牌蹭着皮肤，有点痒。他伸手摸了摸，发现牌子比平时热了些，像是晒过太阳。
他没在意。
抬头看天，灰蒙蒙的，云层压得很低，看不出几点。手机信号格空着，但系统界面稳定，说明阴气浓度还在安全区。他调出资源清单：
- 积分：30
- 镇煞符 x1（中级）
- 清心符 x2（初级）
- 阴魂晶 x1（残次品，效力不稳定）
够用，但不多。
接下来得想办法刷分。系统日常任务太鸡肋，一次才给1到2分，除非碰上调解冤怨这种五分大单，否则攒到瓶颈期得等到猴年。他琢磨着要不要去殡仪馆找赵铁柱问问近期有没有高危漏洞，那边信息灵通，就是每次见面都得请抽三包烟外加一包辣条。
正想着，青铜指环忽然震了一下。
短促，清晰，不像刚才那种若有若无的抖动。
他抬起手看了一眼，内侧那道刻痕似乎更深了些，轮廓隐约像个“归”字少了一撇。他用拇指蹭了蹭，没管。
可能是幻觉。
也可能是系统又要派新活了。
他靠墙坐下，背贴着冰冷的水泥块，双腿伸直，一只鞋尖翘起，轻轻点了点地面。动作随意，其实是在测试身体状态。右小腿还有点麻，是前天追游魂时撞到钢筋留下的后遗症，不过不影响行动。左手小指倒是彻底恢复了，不再发黑发胀。
他掏出手机——其实是系统虚拟界面投射出来的假象——翻了翻任务日志。
空的。
刚刚那个超度选项消失后，什么都没留下。既没有惩罚提示，也没有后续指引，干净得像从来没发生过。
“挺会装死啊你。”他对系统说。
依旧没回应。
但他注意到，地图模块右下角有个极小的红点在闪，频率很慢，像是心跳。位置就在他身后那片塌墙围成的三角空地，正是刚才游魂消散的地方。
他回头看了一眼。
那里什么都没有，只有碎砖堆和半截晾衣绳垂下来，随风轻轻晃。
可就在他目光落下的瞬间，地上某块裂缝边缘，一枚钢镚静静躺着，边缘朝上，反射出一道微弱的光。
他记得这枚硬币。
半小时前他还拿着它测试记忆残留波动，后来忘了捡。
现在它回来了。
而且是正面朝上。
江临川眯起眼，没动。
他知道有些事不能急。以前写代码时就懂，越是报错越要冷静查日志，不然一个异常能拖垮整个服务。现在也一样，鬼东西也好，系统bug也罢，只要它出现，就有迹可循。
他缓缓站起身，拍了拍裤子上的灰。
脚步朝那片空地挪了两步。
钢镚还在那儿，纹丝不动。
他又往前走一步。
忽然，指环剧烈震动起来，连续三下短震接一下长震，节奏和刚才完全不同。
像是警告。
也像是召唤。
他停下，右手搭上衣袋口，随时准备掏符。
空气安静得反常，连远处工地的打桩声都听不见了。
然后，他看见那枚钢镚，自己翻了个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