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月的光还在脸上，陈默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。
刀尖悬在半空，最后一行代码没有写完。他的胸口还在流血，但血滴不再燃烧成字符，而是顺着皮肤滑落，在地面凝成一小片暗红。
他没倒下。他知道现在不能闭眼。
图腾在胸口发烫，像一块烧红的芯片嵌进皮肉。他能感觉到里面的程序正在运行，不是被动接收，而是主动扫描。那些曾经被驳回的代码段，一条条浮现在意识里，和血月的能量流动一一对应。
他记得那套算法的名字——《月相谐振模型》。七年前写的，公司说太精确，不像自然规律，直接打回。
可现在，它就是规则本身。
他抬起手，用刀尖蘸着自己的血，在空中划出第一行结构体。
if（moon_phase == “red”）{
load_module(m_719)；
}
字符成型的瞬间，图腾亮了一下。不是金光，是蓝光，像是系统启动时的自检信号。
他还差三行。
肺部一阵抽紧，呼吸变得困难。身体撑不住了，但他不能停。他知道陈诡的精神投影还在残存，只要代码没跑完，对方就有机会反扑。
就在这时，一道红影从侧方掠来。
苏红袖冲到了他身前。她没说话，只是抬手一扬，唐刀脱手飞出，在空中旋转半圈，直插向镜界残留的虚影中心。
刀身刚碰到那团扭曲的光影，突然开始分解。不是碎裂，是化开，像数据流一样散成无数细丝，缠上眼球矩阵的残核。
那些丝线泛着微光，有符文在其中流动。是御气诀的文字，也是武当山的封印术。它们交织在一起，形成一张网，把陈诡最后的意识锁住。
“你还有三秒。”苏红袖回头看了他一眼，“别浪费。”
陈默点头。他咬破舌尖，一口血喷在胸前的图腾上。
血雾散开，代码继续浮现。
第二行：
foreach（host in sequence_list）{
if（dNA_match(m_719)）unlock_protocol(“Zero”)；
}
图腾震动起来。皮肤下的脉络开始发光，顺着血管蔓延到手臂。他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，指尖弹出一段机械齿轮，那是之前晶化手臂留下的接口。
系统认出他了。
第三行：
on_event（blood_moon_full）{
trigger_override = true；
execute_final_patch；
}
最后一行卡住了。
他脑子里清楚，可手指僵硬。失血太多，神经信号传不到末端。刀尖抖得厉害，画不出完整的括号。
苏红袖猛地转身，一把抓住他的手腕。
她的掌心很烫，带着龙鳞化的温度。她用力压住他的手，帮他在空中补完最后一个符号。
“执行。”她低声说。
陈默张嘴，声音几乎听不见：“执行。”
图腾爆发出强光。这一次不是金色，也不是蓝色，是纯白。像服务器重启时的第一道电源指示灯。
整个地底裂隙开始变化。岩壁不再是石头，表面浮现出一行行滚动的数据。地面裂开的地方，露出下面的结构层，像是电路板的走线。空气中有轻微的嗡鸣，像主机满载运行时的风扇声。
陈默站在中央，身体被光包裹。他感觉到五感在消失。视觉变成像素点，听觉变成采样率，触觉变成电压值。他的意识被拉进一个纯白空间，四周全是代码瀑布，从上往下刷屏。
这是系统的内核层。
他看到了主控节点。一个封闭的立方体，外面绕着九层加密环。每一层都在转动，速度极快。
他调出“镜返”。
右眼银齿轮开始旋转。每一次转动，就抵消一层认证代价。生命值在下降，但他不在乎。他把剩下的血全压进图腾，作为生物密钥。
第一层解开。
第二层解开。
第三层……
突然，立方体震动了一下。一道黑影从侧面撞来，是陈诡残存的指令集。它化作一条数据蛇，张口咬向他的意识载体。
苏红袖的唐刀再次冲出。这次不是实体，是数据流凝聚的刀影。它横斩而过，将黑影劈成两段。
“我说过。”她的声音从现实传来，“我是封印你的钥匙。”
陈默没回头。他知道她在支撑着他。他也知道，这三秒已经过去太久。
第四层解开。
第五层解开。
第六层……
他的心跳慢了一拍。视野边缘开始发黑。程序员的本能告诉他，系统要强制关机了。
他想起什么。
在加班的最后一天，他在代码末尾加了一句注释。没人看，也没人要求。纯粹是习惯。
他把那句话输进验证框：
“这段代码不是为了控制谁，是为了救谁。”
立方体静止了。
九层加密环同时崩解。
主控节点打开。
里面只有一个文件，名字很简单：Sequence_Zero.exe。
他点了运行。
现实世界中，地底裂隙彻底变了模样。所有岩石都变成了半透明的晶体，内部有光路流转。空气中漂浮着字符，像萤火虫一样缓缓移动。远处的裂缝深处，原本杂乱的抓挠声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整齐的、如同程序加载般的滴答声。
陈默缓缓睁开眼。
他还站着。身体虚弱，但意识清晰。图腾的光收进了皮肤下，像休眠的芯片。右眼的银纹停止了转动，安静地嵌在眼白里。
苏红袖走过来扶住他。她脸色发白，左肩的龙纹在微微闪烁，显然刚才那一击耗尽了她的力量。
“成了？”她问。
陈默点点头：“我拿到了运行权限。”
“那你现在是……”
“不是神。”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，“是管理员。”
他抬起手，对着空中轻轻一点。
一道指令被发送出去。
地面的晶体立刻响应，排列成新的路径。原本通往深处的裂口被封锁，另一条向上的通道自动开启。岩壁上的数据流刷新了一行：
【路径重定向完成。目标：地表出口。】
苏红袖愣了一下：“你能改这里的规则？”
“不只是这里。”陈默看着四周，“是所有连接血月系统的部分。只要它们用的是我的代码。”
他顿了顿，又说：“他们以为我在他们的系统里挣扎。其实……我一直就是系统的一部分。”
苏红袖没再问。她把唐刀捡回来，刀柄上的光痕还没散。她盯着陈默的侧脸，发现他的呼吸虽然弱，但节奏很稳，像在计算什么。
远处，晶体通道深处传来轻微震动。
陈默转头看去。
那里本该是一片死寂的岩层，此刻却有一小块区域开始发光。不是数据光，是暖黄色的光，像是某种设备启动时的待机灯。
他记得那个颜色。
七年前，公司实验室里，他的终端机开机时，就是这个颜色。
他迈步朝那边走去。
苏红袖跟上。
通道两侧的晶体随着他们的靠近，自动调整亮度。地面的路线也在动态更新，像在为他们导航。
走到发光处，陈默蹲下身，用手抹开表面的尘土。
下面是一块金属板。边角磨损严重，但上面刻着一行小字：
【项目终端 m-719｜权限等级：最高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