播放器冷却液在泥土上扩散的瞬间,陈默抬手按住了卫衣夹层里的锈钥匙。金属触感从掌心传来,压下了右眼深处那股熟悉的胀痛。他没再看帐篷顶,也没去擦额角渗出的细汗,只是缓缓站起身,将黑胶模块重新塞进左臂内槽,卡扣闭合时发出轻微的“咔”声。
赵铁山已经站在残骸边缘,背影像一块沉入地底的碑。苏红袖靠在断裂的机翼旁,唐刀横在膝上,发带松了半截,一缕碎发垂在额前。她抬头看向他,眼神没问,但意思清楚——走不走?
陈默点头。
三人没说话,沿着裂缝西侧推进。血月悬空,银光与红晕交叠洒落,地面金液仍在缓慢流动,勾勒出的地图边缘微微发亮。他们绕开那些反光的痕迹,脚步踩在焦土上,沙粒在鞋底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。
接近云层底部时,风突然变了方向。
气流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,像是有东西在高空搅动大气。陈默停下,右手滑向袖中钥匙,左手拇指抵住虎口电路图。皮肤下的纹路开始升温,不是因为紧张,而是感应到了某种频率——和锈钥匙铭文同源的波动,正从上方穿透云幕。
“准备。”他说。
赵铁山低吼一声,石躯关节喷出蒸汽,双臂交叉挡在前方。苏红袖翻身跃起,唐刀归鞘,双手掐诀,肩胛骨处龙纹骤然亮起。下一秒,她脚尖一点地面,御气升空,衣摆金纹浮现,牵引着两人腾离地表。
陈默咬住笔帽,右眼血纹跳动。血月照下,系统激活的刹那,一股冰冷的能量顺脊椎窜上后脑。他没抗拒,反而将锈钥匙插入卫衣内侧的导能槽。钥匙尾端连接着一段手工焊接的铜线,另一头埋进皮下神经接口。电流轻颤,原质流动被强行校准,嗜血冲动如退潮般压下。
三人呈三角阵型破云而上。
云层厚重,像凝固的铅块,内部气流紊乱。陈默感到身体被撕扯,左侧听觉断层让平衡感错乱,几次差点偏离轨迹。他死死攥住钥匙,靠虎口电路图反馈的微震调整姿态。赵铁山在后方释放低频震动,震荡波扩散出去,干扰着下方可能存在的探测信号。苏红袖居中引路,指尖划过空气,每一寸移动都精准避开湍流漩涡。
他们穿过了第一层云。
风势稍缓,但头顶的黑暗并未散去。血月的光被更高处的云幕遮蔽,视野只剩模糊的灰白。陈默刚松了口气,忽然听见下方传来轰鸣。
回头望去,坠机残骸正在爆炸。
不是连锁反应,也不是燃料泄露。是有序的爆破——一架接一架的战机残骸在地面腾起火球,冲击波推动金属碎片滑行、旋转、拼接。数十吨废铁在短短十几秒内重组,最终形成一道巨大的箭头,指向东北方。
箭头末端,还残留着一丝淡金色的光晕。
陈默瞳孔一缩。他记得那个坐标——m-0,偏差七度。这不是巧合,是标记,是引导,也是陷阱。苍鹰想让他们看见这条路,又不想让他们确定这是否安全。
“改道。”他低声说。
苏红袖立刻响应,手腕翻转,御气轨迹偏移三十度。赵铁山紧随其后,石躯压低重心,减少空气阻力。三人开始以Z字路线滑翔,每一次转向都避开箭头延长线的投影区域。
云层再度合拢。
这一次更厚,更沉。风压增强,连赵铁山的蒸汽都被压缩回体内。他们速度减缓,像陷入粘稠液体。陈默右眼齿轮光纹再次浮现,银白轮盘缓慢转动,试图解析前方的阻隔结构。但他还没来得及分析,赵铁山突然暴喝一声,双拳猛击前方云团。
轰!
冲击波炸开百米空洞,可云层立刻蠕动闭合,反弹之力顺着拳面传回。赵铁山闷哼一声,左臂外侧“啪”地裂开一道细缝,深约0.3毫米,边缘泛着淡金微光。他没察觉,只低头看了一眼,便继续护住后翼。
陈默看到了那道裂痕。
但他没时间追问。苏红袖已冲至最前,左肩龙纹炽燃,发带崩断,一头长发飞扬而起。她猛然仰头,额头皮肤撕裂,一根漆黑龙角破皮而出,直指云幕。
“开!”
角尖划过空气,云层如布帛般被撕开一道百米豁口。风骤停,光涌入。
三人悬停于云巅。
正前方,高空中悬浮着一座巨型棱镜。通体漆黑,表面流转着与锈钥匙相同的铭文波纹,缓慢旋转,每一道切面都映出扭曲的星空。它不在轨道上,也不受重力影响,就像被钉在某个看不见的支点上。
陈默虎口电路图猛地发烫。
共振来了。不是声音,不是光,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神经的频率。他意识到这不是武器——是信标。专为引导特定存在穿越维度裂隙而设。而它的接收端,就在m-0。
“那是……出口?”苏红袖低声问,龙角未收,目光死死盯着棱镜。
“是入口。”陈默说,“通往镜界的入口。”
赵铁山站在后方,石躯蒸腾微弱白雾,左臂裂痕悄然延伸了半毫米。他没说话,只是将重心移到前脚掌,随时准备迎击。
陈默抬起左手,锈钥匙在血月照耀下泛出暗红光泽。他回忆起昨晚解析出的数据:容器投放点,倒计时未激活。现在看来,这个棱镜就是投放装置的核心组件。只要靠近,就会被标记,被锁定,被记录。
但他们没有选择。
地面已被监控,路径已被标注,唯一能打破规则的方式,就是抢在系统完成判定前,穿过信标盲区。
“准备俯冲。”陈默说,“贴着棱镜阴影带切入,避开正面扫描区。”
苏红袖点头,唐刀出鞘半寸,刀身金纹微闪。赵铁山双拳紧握,石躯表面纹路泛起青灰光泽,进入战斗状态。
三人调整姿态,滑翔角度压低,朝棱镜侧后方逼近。距离缩短至五百米时,铭文波动增强,虎口电路图开始自动绘制三维路径图。陈默紧盯数据流,手指在虚空中轻点,修正航向。
四百米。
三百米。
棱镜的阴影逐渐覆盖他们。
就在即将进入盲区的瞬间,苏红袖忽然抬手,龙角微偏,指向棱镜底部一处不起眼的凹槽。那里嵌着一块小型晶体,颜色与锈钥匙尾端的原石完全一致。
“那是……启动键?”
陈默还没回答,赵铁山突然低吼:“不对!”
话音未落,棱镜旋转速度陡增,表面铭文由缓转急,层层叠加,形成一道环形光波,向外扩散。
三人同时感受到一股拉力,来自上方,来自深处,像是空间本身在扭曲。
陈默猛地将锈钥匙插回袖中,左手狠狠按下虎口电路图。微型电磁脉冲爆发,短暂干扰了信标频率。光波偏移半度,擦着他们头顶掠过。
滑翔终止。
三人停滞于云层顶端边缘,距地面约三百米。血月与银月并列悬挂,光影交错,映出他们即将俯冲降落的剪影。
陈默喘了口气,右眼血纹隐退,齿轮光纹缓缓消失。他低头看向掌心,电路图边缘已被汗水浸透,线条模糊。但那条路径——通往棱镜背后的路径——已在脑中成型。
他抬起头,望向那座沉默旋转的黑色棱镜。
手指缓缓收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