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场景:二月十三辰时,利州城西茶馆,晨雾渐散,窗棂漏进的阳光斜斜落在桌面,映着黄蓉指尖流转的银簪,点茶的浮沫在青瓷盏中聚了又散。霍都揣着半幅粮草图闯进来时,锦袍沾着晨露,发丝凌乱地贴在额角,哪还有半分蒙古王子的体面,活像只慌不择路却又孤注一掷的困兽。)
他撞开茶馆门的动静惊飞了檐下麻雀,掌柜刚要开口阻拦,见黄蓉抬了抬眼,又讪讪地缩了回去。霍都攥着怀里的图纸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走到桌前时,连呼吸都带着颤——怀里的纸像块烧红的烙铁,烫得他心口发慌,可比起这烫,蒙古大营的刀、金轮法王的戒尺,更让他怕得骨头缝都发凉。
黄蓉慢悠悠放下银簪,目光扫过他慌乱的眉眼,声音淡得像茶里的浮沫:“倒比约定的早,看来霍都王子,是想通了。”
“我把粮草图给你,你得保证……保证不杀我,也别把我卖去蒙古大营。”霍都把图纸往桌上一推,纸张边缘因他的力道卷了起来,声音哑得像被晨露浸过的砂纸,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,可眼神却泄了底——那里面藏着的,除了“不想死”的恐惧,还有点连他自己都没厘清的贪恋,像饿极了的人盯着最后一块饼,又怕烫,又想抢。
黄蓉拿起图纸,指尖漫不经心地拂过纸面,目光都没在图上停留,只盯着霍都发红的耳根:“就凭半幅图,换一条命?霍都,你当我黄蓉的算盘,这么好打?”
“那你还要什么?”霍都猛地抬头,眼底冒起红血丝,像是被逼到了悬崖边,“杀了我?你杀了我,粮草图的另一半,蒙古下一步的援军路线,你永远别想知道!”他说得又急又凶,可话尾却不自觉软了——他哪是在威胁,分明是在求饶,求这个让他又恨又痒的女人,给条活路。
黄蓉看着他这副“嘴硬心软”的模样,忽然笑了,身子往前倾了倾,声音压得低低的,带着点促狭的暖意:“想活也容易。蒙古大营的动静,细作的窝点,金轮法王的心思,你得第一时间报给我——做我的眼线,做得好,我保你平安。”
她顿了顿,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一点,像羽毛拂过,却让霍都猛地一颤。“还有,”她的目光在他发烫的脸上转了圈,笑意更深,“我若想‘解闷’了,你得随叫随到。”
霍都的脸“腾”地红透了,从耳根一直烧到脖颈——他听懂了,这哪里是谈条件,是要把他拴在身边,做眼线,还要做她解闷的玩物。换作从前,他早该拍案而起,骂她不知廉耻,可此刻看着黄蓉那双清亮又带着算计的眼,拒绝的话却堵在喉咙里,连呼吸都变得急促。
他想起破庙里她中了药还强撑主导的倔强,想起她凑在耳边说“你不行”时的嘲弄,想起这几夜翻来覆去睡不着,满脑子都是她的笑、她的狠,还有她指尖划过肌肤时那阵又麻又痒的颤。那种感觉,像毒藤缠上了心,越挣越紧,竟让他生出几分荒唐的期待——哪怕是做玩物,至少能留在她身边,至少……能再靠近她一点。
“你……说话算话?”他咬着牙,像是在跟自己较劲,声音里带着点连他都没察觉的委屈。
“我黄蓉从不说空话。”黄蓉拿起图纸,慢悠悠叠好塞进袖中,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,“怎么?嫌委屈?”
“不是!”霍都急忙否认,却更显狼狈,他攥紧了拳头,指甲掐进掌心,疼得清醒了些,“成交!但你若敢耍我……”
“我若耍你,你大可以把今日的事捅出去。”黄蓉打断他,眼底满是笃定,“让全蒙古都知道,他们的霍都王子,为了活命,给宋军做眼线,还陪我‘喝茶解闷’。到时候,金轮法王的戒尺,怕是比死还难受。”
霍都看着她眼里的算计,忽然泄了气——他输了,输得干干净净,连最后一点王子的体面都没了。可心里却奇异地松了口气,甚至还有点隐隐的雀跃——至少不用死了,至少还能再见到她。
“滚吧。”黄蓉挥了挥手,像赶苍蝇似的,“下次来,我要知道金轮法王下一步派谁来,还有……别穿得这么狼狈,我见不得脏。”
霍都站起身,脚步有些虚浮,走到门口时,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——阳光落在黄蓉侧脸,鬓角的碎发泛着金光,她正低头用银簪拨弄茶沫,神情专注,竟有种说不出的好看。
他猛地转过头,大步走出茶馆,心脏跳得像要炸开。巷口的风灌进领口,带着清晨的凉意,却吹不散脸上的滚烫。霍都摸了摸胸口,那里还留着图纸的余温,像那个女人指尖的触感,又麻又痒。
他知道,自己疯了。为了活命,为了那个像罂粟一样的女人,他把自己的身份、尊严,全赌上了。可他不后悔——哪怕是做条被她拴着的狗,也好过死在冷夜里,也好过再也见不到她。
利州城的早市渐渐热闹起来,叫卖声混着马蹄声,掩去了他慌乱的脚步。霍都攥紧拳头,朝着蒙古大营的方向走去——他得去打探消息,这是他和黄蓉的第一笔交易,也是他沦陷的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