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场景:襄阳竹林别院\/隔壁客栈客房。竹院里黄蓉的话像重锤砸在郭靖心上,他僵在原地不知如何应答;客栈内,李莫愁正将换下的月白细棉裙叠得整整齐齐,素白的旧道袍裹着她的身子,倒显出几分从前的清冷。)
郭靖在竹院里攥紧了拳头,指节泛白,黄蓉那句“要么娶李莫愁,要么彻底断”像根淬了冰的刺,扎得他心口又疼又慌。他想张口说“我心里只有你”,可话到喉咙口,却被陕西药铺的画面堵得严严实实——他为了从左肩斜裹到右肋下,不得不把李莫愁圈在怀里,指尖触到她后背肌肤时那阵滚烫;她躺在拉紧的白绫上洗头,高度正巧对着他的视线,领口泄露的春光让他至今想起都脸红耳热;汉江渡口,他蹲在岸边查渡船,她突然凑过来问“我和黄蓉谁美”,眼里的期待像星星,亮得他不敢直视。这些画面缠成乱麻,连风穿竹林的沙沙声,都像在催他快点做决定。
而客栈客房内,李莫愁将月白细棉裙与烟霞色襦裙并排放在包袱里,指尖轻轻划过棉裙的针脚,眼底泛起柔波——这料子是郭靖在陕西布庄挑的。当时她养伤,药铺老大夫叮嘱少动,郭靖便真的不让她出门。她想换件体面衣裳,心底藏着“女为悦己者容”的小心思,盼着穿得好看些,能让他多瞧两眼。可明明包袱里银钱充足,能明着要两件做工精良的衣裙,她却偏对郭靖说“要寻常女子的粗布衣裙,颜色素净就好”。没成想郭靖没听“粗布”二字,反倒带回这细棉裙与烟霞色襦裙,当时她捧着衣裳,心里像揣了团暖火,连耳尖都热得发烫。
她换上旧道袍,系带的手忽然顿住——半年前自己还是动辄杀人的赤练仙子,眉眼间全是戾气;如今却对着两件衣裳红了眼,连说话都没了从前的锋利,性子磨得没了棱角。世人都说她守身如玉三十年,多贞烈,可只有她自己知道,哪是想守?不过是没遇到能让她心甘情愿交付真心的良人。陆展元其实也算温文尔雅,可他心里装着何沅君,从未真正看过她一眼,那场痴恋从头到尾都是她的情劫,最后只落得满身伤痕、满心怨怼。她常想,若是当初遇到的人,能有郭靖对黄蓉一半的在意——哪怕只是记得她爱吃的糕点、顾及她的窘迫,她也早卸下所有防备,做个寻常女子,哪还会有“赤练仙子”这沾满血腥的名号?
她跟着郭靖时,说得明明白白:“我帮你寻黄蓉,算赎我从前的杀孽。”可只有她清楚,这“赎错”不过是个能留在他身边的幌子。如今黄蓉找到了,幌子自然撑不住了——总不能赖着不走,让郭靖在她和黄蓉之间为难,更不能让黄蓉看轻。她虽痴恋,却还守着最后的体面。
只是……她指尖摩挲着包袱边缘,心里却忍不住泛起念想:郭靖不是块纯木头。陕西药铺裹伤时,他圈着她的腰,呼吸明显乱了节奏,别开的脸藏不住泛红的耳尖;共乘一马时,她假装坐不稳倒在他怀里,他紧张地圈上来的手臂,带着刻意的温柔;连她故意选白绫高度,让他能看见领口春光时,他虽慌忙移开视线,却差点踢翻脚边的水盆。这些细碎的瞬间,哪是“愧疚”能全解释的?他分明懂她的心意,心里也定然有她的影子,只是这影子太浅,浅到抵不过黄蓉的分量。
包袱拉上的瞬间,更多暖意涌上来:她的头发扫过郭靖手背时,他指尖瞬间的僵硬;他帮自己涂祛疤药膏,避开伤口时的小心翼翼;中秋那日她随口提想吃桂花糕,第二日他便揣着油纸包回来,挠着头说“镇上老字号,你尝尝”;夜里她咳嗽,他会悄悄把外袍盖在她身上,动作轻得怕惊醒她。她不是浪荡女子,只是心里只认了他——别说是让他看了身子,就算他此刻提些过分的要求,她也不会说“不”。
窗外传来脚步声,她心里猛地一跳,慌忙凑到窗边,掀起半角窗帘偷偷看,却见是提着食盒的店小二,眼底的光瞬间暗了下去,连攥着窗帘的指尖都失了力气。她拎起包袱,指节攥得发白,目光越过院墙,望向别院的方向——郭靖此刻在做什么?会不会也想起她?会不会哪怕有一瞬,想让她留下?可转念又自嘲地笑了:他都找到黄蓉了,那些藏在细节里的影子,大抵早被他抛在脑后了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