快递车的声音远去后,苏瑶抱着五宝坐在客厅地板上,没有起身。五个孩子围成一圈,手挨着手,谁也没说话。她低头看着二宝膝盖上那道擦伤,已经结了薄薄一层痂,是昨天在公园摔的。
她伸手摸了摸包扎处,布条还干净,没有渗血。二宝察觉她的动作,仰头笑了:“妈妈,不疼了。”
她嗯了一声,把孩子轻轻扶正,起身走向厨房。水壶刚烧开,她倒了一杯温水,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瓷罐。这是她按陈芳教的方子自己熬的草药膏,金银花、蒲公英、野菊花,加蜂蜜调和,专治外伤红肿。
她蹲在二宝面前,解开布条,用棉签蘸水清理伤口边缘。皮肤微红,但没有感染迹象。她涂上药膏,重新包好,低声说:“明天别跑。”
“可是我想和哥哥们玩捉迷藏。”二宝小声嘟囔。
“等伤好了。”她说,语气不容反驳。
大宝走过来,蹲在弟弟旁边:“我们玩安静的游戏,就在屋里。”
三宝立刻接话:“我可以当裁判,看谁最守规矩。”
四宝从书包里掏出一叠画纸:“我们画画吧,画妈妈。”
五宝爬到她腿上,搂住她的脖子:“妈妈最好看。”
她抬手摸了摸五宝的脸,没说话。屋里安静下来,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。阳光从窗帘缝隙照进来,落在孩子们的头发上,泛着浅黄的光。
她忽然想起昨天在公园的事。
那是热搜爆了之后,她第一次带孩子们出门。她想试试看,能不能像从前一样,走在街上,不被人盯着,不被手机对着。她选了离家最近的小公园,午后人少,树荫浓密。
五个孩子刚进园子就松了手,一路小跑往前冲。她跟在后面,脚步放得很慢。她知道他们不会跑远,也知道他们会回头找她。
可就在她低头看手机的时候,听见一声闷响。
她抬头,看见二宝倒在水泥路上,膝盖蹭在地面上,白裤子瞬间染红。她冲过去的时候,已经有几个人围了过来。
“快送医院!”
“这血出得不少啊!”
“别乱碰野草!脏死了!”
她没理会,单膝跪地,撕下裙摆一角,压在伤口上。血很快浸透布料,但她没松手,继续按着。她抬头环顾四周,视线扫过绿化带边缘——那里长着几株贴地而生的草,叶片椭圆,边缘带锯齿,背面泛白。
止血草。
她松开手,摘下三片嫩叶,放进嘴里咀嚼。汁液微苦,叶肉软化后她吐出残渣,把糊状物敷在伤口上,再用剩下的布条缠紧。
“你干什么?!”一个女人惊叫,“用嘴嚼草?你知道那上面多少细菌吗?”
苏瑶没理她,扶起二宝:“能走吗?”
二宝咬着唇点头。
她抱起孩子,转身就走。四宝立刻跑过来牵她另一只手,三宝挡在后面,把弟弟妹妹往里护。大宝走在最外侧,眼睛盯着周围每一个举起手机的人。
“拍什么?”他声音不大,但足够冷,“删掉。”
没人回应。有人继续拍,有人收起手机走开。
她抱着二宝,走得很快。回家路上,五宝在她怀里一直小声说:“妈妈香香的,不疼。”
现在回想起来,她只觉得后背发紧。
但她没查视频,也没看热搜。她不想再点开那个世界。她只想守住眼前这几个孩子,守住这间屋子的安静。
她把瓷罐放回柜子,顺手把路由器插上。昨天拔掉电源是冲动,今天得连上,不然孩子没法看教学视频,她也没法查资料。她设了儿童模式,限制访问权限,只留几个教育平台。
手机震动了一下。是陈芳发来的消息:“你昨天去公园了?有人拍了视频。”
她手指一顿。
“说什么?”她回。
“说你用野草给孩子治伤,可能感染。还有人说你虐待儿童,不肯送医。”
她盯着屏幕,呼吸没乱,心跳也没快。她只是把手机翻过去,屏幕朝下扣在桌上。
然后她起身,走到阳台,拉开纱窗。楼下街道平静,几个老人在树下下棋,小孩在骑车。没有记者,没有围观者。
她关上窗,转身回屋。
“妈妈,你看我画的你。”四宝举起画纸。
她走过去看。纸上是一个女人,牵着五个小人,背景是红色屋顶的房子。旁边歪歪扭扭写着:“我们的家。”
她点点头:“画得真好。”
“我们以后都不出门了吗?”三宝问。
“不是不出门。”她说,“是出门要小心。以后去公园,妈妈带药箱。”
“那草药呢?”二宝仰头,“那个绿绿的,很管用。”
“妈妈有准备。”她说,“以后都用罐子里的,不在外面嚼了。”
她说到做到。晚上她翻出旧医药箱,清空杂物,放进碘伏棉片、纱布、绷带、退烧贴,还有两管她自制的草药膏。她在标签上写:“外用,每日两次。”
她把药箱放在玄关最显眼的位置。
睡前,她检查了每个孩子的门窗锁扣,确认全部锁好。她收走了所有儿童手表,只留一个备用机,不开定位。她把手机调成静音,放在枕头底下。
她躺下时,五个孩子已经睡熟。大宝睡在最外侧,像一堵墙,护着弟弟妹妹。
她闭上眼,没做梦。
第二天清晨,她照常起床做饭。粥煮好,她叫孩子们起床洗漱。二宝走路有点跛,但她没多问,只让他坐在椅子上吃饭。
饭后,她拿出药箱,重新给二宝换药。伤口干燥,结痂边缘开始脱落。她涂上新膏药,包扎好,说:“再三天,就能拆了。”
二宝点头:“我不跑。”
她摸了摸他的头。
这时,门铃响了。
她动作一顿。
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:“苏瑶女士?社区卫生站做儿童疫苗回访,请您开门登记一下信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