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亮，苏瑶就醒了。她没动，睁着眼盯着天花板，耳朵却竖着听门外的动静。孩子们还在睡，呼吸平稳，屋里安静得能听见水龙头滴水的轻响。
她慢慢坐起来，手扶着腰侧。昨晚没睡好，胎动比平时频繁，她数了三次，最后一次是凌晨四点，那一下踢得她猛地坐起，冷汗贴着背往下流。
她摸出手机，关掉静音。没有新消息。她松了口气，又紧了紧。
五宝翻了个身，嘴里咕哝了句听不清的话。她走过去，把被子拉好，指尖扫过孩子额头，温的，没发烧。
“今天要去医院。”她轻声说。
大宝不知什么时候醒了，坐在小床边，光脚踩在地板上，手里还攥着那块拆了一半的电路板。
“妈妈，”他抬头，“我梦见手表又连上了。”
苏瑶顿了下，“梦而已。”
“不是梦。”他声音很轻，“我醒来的时候，听见它响了一下，像心跳。”
她没说话，走过去把那块手表从充电座上拔下来，塞进抽屉底层，压在一叠旧衣服下面。
“今天不戴。”她说，“谁都不戴。”
孩子们陆续起床，没人吵闹。他们习惯了看她的脸色行事，动作放轻，连吃饭都比平时安静。
她煮了粥，给每人盛一碗。二宝想说话，被四宝悄悄拉了下手，摇了摇头。
出门前，她检查了三遍包——医保卡、产检本、应急药、便携胎心仪。她把笔记本也塞了进去，合上拉链。
面包车停在楼下，车窗上还留着昨夜雨水干后的水痕。她启动车子，后视镜里映出她眼底的青影。她没在意，踩下油门。
路上不堵，但她开得很慢。每过一个红绿灯，她都多等两秒才起步。后座传来五宝的哼唱声，跑调的童谣，断断续续。
她突然踩了刹车。
“怎么了？”三宝问。
她没答，手已经摸向小腹。那一脚胎动消失了，像被什么吸走。
她闭眼，等了十秒。再动一下，再动一下……
没有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重新启动车子，方向盘打得干脆，调头，往医院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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诊室门口，护士叫了她的名字。
医生是个中年女人，脸冷，话少。她翻了下病历，“双胎妊娠，三十四周，上次b超正常？”
“正常。”苏瑶说。
“进去吧。”
b超室灯光白得刺眼。她躺上床，撩起衣服。冷凝胶涂上肚子的瞬间，她绷紧了肌肉。
屏幕亮起，黑白影像跳动。医生移动探头，突然停住。
“这个胎儿……”她皱眉，“心率只有八十。”
苏瑶猛地抬头，“什么？”
“再低下去就得进IcU。”医生盯着屏幕，“你最近是不是熬夜？情绪波动大？有没有出血或腹痛？”
“没有。”她声音发紧，“昨晚我还感觉到动，六次。”
“仪器没问题。”医生换了个角度，“你看这里，心跳波形很弱，几乎要平了。”
苏瑶盯着屏幕，那条线像被风吹断的线头，颤几下，就快没了。
她脑子里突然闪过昨晚的日志——那个Ip还在跳，Ltc_monitor，三分钟一次心跳般的请求频率。她当时以为是陷阱，可现在……
“能重做一次吗？”她问，“换个机器？”
“没必要。”医生已经写上“建议立即住院观察”。
她坐起来，擦掉肚子上的凝胶，“我不住。”
“你疯了？”医生抬头，“这是两条命！”
“我再观察两小时。”她说，“如果没改善，我回来。”
“你这是拿孩子赌命！”
“我当妈的，比谁都清楚。”她穿好衣服，拎起包就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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车停在路边，她锁好门，转身看后座。
五个孩子都睁着眼，没人说话。
“宝宝们，”她轻声说，“妈妈要安静一会儿。”
她闭上眼，手放回小腹，开始深呼吸。一、二、三……她数着节奏，像母亲教她的那样。
然后，她开始哼唱。
那首童谣没人听过，调子古怪，像风穿过山洞。她的手指在肚皮上轻轻按压，位置精准，像在拨动看不见的琴键。
一分钟，两分钟……她的呼吸越来越慢，几乎和那微弱的胎心同步。
可还是没反应。
她额头渗出汗，指尖发凉。
忽然，一只小手贴上了她的肚子。
她睁开眼。
大宝跪在座椅上，手心紧贴她的小腹。二宝跟着爬过来，把手叠上去。三宝、四宝、五宝一个接一个围上来，手搭着手，像在搭一座小塔。
二宝开始哼，跑调，但节奏对了。
三宝轻轻拍四宝的手背，四宝握紧五宝的脚踝，五宝把脸贴在她肚子上，嘴里嘟囔着“宝宝别怕”。
她的视线模糊了。
她继续唱，声音更低，更稳。
忽然，指尖一跳。
她屏住呼吸，再等。
又一下，有力，清晰。
她猛地吸了口气，眼泪砸在手背上。
她摸出包里的便携胎心仪，贴上肚子。
屏幕亮起，绿色波形稳定跳动——120bpm。
正常。
她盯着那条线，手指发抖。
手机响了。
是护士。
她接通，对方声音发颤：“苏女士，我们……我们刚复查了b超影像，那个胎儿的心跳现在完全正常！医生都说没见过这种情况！您一定要来复查！”
她没说话，看着后视镜里五个孩子的小脸。
大宝还在盯着她，眼神沉静，像看穿了什么。
她挂了电话，发动车子。
面包车缓缓驶离医院后门，拐上小路。
她没走主路。
后座传来五宝的轻声问：“妈妈，宝宝醒了吗？”
她握紧方向盘，看了眼后视镜。
五个孩子都睁着眼，等她回答。
她张了嘴，还没出声，手机又震了一下。
她低头。
一条新短信，匿名号码：“心跳恢复，建议七十二小时内避免高频声波刺激。”
她盯着那行字，三秒后删掉。
她抬头，前方路口亮起红灯。
她踩下刹车，手伸进包里，摸出笔记本，打开，插上便携仪的USb线。
屏幕跳出血氧和心率曲线。她新建文件夹，命名为“今日胎动记录”。
她刚点下包存，后座传来一声轻响。
她回头。
大宝正把一块拆开的手表主板塞进牛奶盒里，上面浇了一勺冷粥。
“我在屏蔽信号。”他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