奥斯汀星,北部荒原。
昔日充斥着纳垢瘟疫与色孽低语的污秽之地,如今已被一种更加绝对、更加冷酷的力量所笼罩。灰骑士的银色战舰悬浮在低轨道上,如同悬于罪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。地表,身着密封防护服的审判庭人员和技术神甫,正如同忙碌的工蚁般,建立着庞大的能量阵列和净化装置。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高温灼烧后的味道,取代了之前的腐臭与甜香。
净化,或者说,灭绝令的前奏,已然开始。
在这片荒凉、被即将到来的终极审判所肃穆化的土地上,一块突兀的、饱经风霜的巨型岩石之上,不知何时,出现了一个身影。
他身姿挺拔,身高接近三米,却较为纤瘦,仿佛由阴影凝聚而成。他穿着一套漆黑如夜的服饰,并非动力甲,更像是某种古老而高贵的礼服,材质奇特,泛着幽暗的光泽。服饰的领口、肩部、袖口等处,装饰着大量漆黑的乌鸦羽毛,这些羽毛根根分明,光滑如缎,即使在荒原上呼啸而过的、卷起沙尘的狂风中,也纹丝不动,仿佛独立于这个世界的气流之外。
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缺乏血色的苍白,如同久居地底的生灵。面容俊美却毫无生气,线条锐利如同刀削。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双眼,那瞳孔是如同最深沉的午夜般的纯黑色,几乎看不到眼白,深邃得仿佛能将人的灵魂吸入其中。
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岩石顶端,如同一个来自异界的幽灵,冷漠地俯瞰着下方审判庭与灰骑士的净化准备工作。那双纯黑的瞳孔中,倒映着能量阵列启动时闪烁的弧光,却没有丝毫波澜。
随后,他缓缓转过头,将目光投向了远处那条巨大的、曾经是亚空间传送门所在地的裂谷方向。即使相隔甚远,似乎也能感受到那里残留的、混合了多种混沌力量的混乱波动,以及…一丝极其微弱、却让他格外在意的、属于某种古老宿敌的气息。
他的目光在那片区域停留了许久,纯黑的眼眸中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数据流般的光芒一闪而过,仿佛在分析、记录着什么。
就在下方一名灰骑士似乎若有所觉,抬头望向这块巨石的时候——
岩石顶端的身影,骤然发生了变化。
他没有做出任何跳跃或滑翔的动作,而是整个身体如同被打碎的镜面般,瞬间分解、消散,化作了一大群扑棱着翅膀的黑色乌鸦!
这群乌鸦数量众多,却寂静无声,它们如同有生命力的黑色旋涡,在空中盘旋了一圈,然后便朝着与净化部队相反的方向,迅速飞远,融入了荒原昏暗的天际线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,悄无声息,仿佛刚才岩石上的一切都只是幻觉。
下方,那名抬头望去的灰骑士战士微微蹙眉,他刚才似乎感觉到了一股极其微弱、一闪而逝的异常波动,但仔细感知时,却又什么都捕捉不到了。他摇了摇头,将其归咎于星球本身残留的混沌干扰,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净化仪式上。
不久之后,庞大的能量阵列充能完毕。在审判官冰冷的命令声中,灰骑士举起了手中的圣物。
一道无法形容的、蕴含着极致净化之力的纯白色能量光柱,从轨道上的战舰主炮射出,精准地轰击在能量阵列的核心上!紧接着,能量阵列将这股力量放大、扩散,化作一场席卷整个奥斯汀星地表的灵能烈焰风暴!
白色的火焰所过之处,一切污秽都被涤荡、净化!纳垢的菌毯、色孽的结晶、恐虐的血痕…乃至所有残留的恶魔实体和混沌腐蚀,都在这种针对亚空间存在的终极力量下尖啸着化为虚无!
山川被重塑,河流被蒸发,大地变得如同玻璃般光滑。这是一场针对星球灵魂的“手术”,残酷,却必要。
奥斯汀星,正在被从物理到灵性层面,彻底“清洗”。
而那群由神秘身影化身的黑色乌鸦,早已远离了这片即将化为炼狱的区域。它们飞越荒原,穿过山脉,最终在一片相对平静的高地上空再次汇聚,重新凝聚成了那个苍白、瘦削、身着鸦羽黑袍的身影。
他最后回望了一眼那片被纯白光芒笼罩、逐渐变得死寂的区域,纯黑的瞳孔中依旧没有任何情绪。然后,他转身,迈步走入身后一片扭曲的光影之中,彻底消失不见。
仿佛他从未出现过,只是一个在末日图景旁悄然掠过的、无声的观察者。
他的到来与离去,没有留下任何痕迹,除了…或许在那双纯黑眼眸中记录下的、关于混沌的混乱、帝国的决绝、以及那一丝若有若无的、古老敌人的气息。
这场净化,对于帝国而言,是一场惨胜后的必要终结。而对于某些隐藏在阴影中的存在而言,或许只是一场值得记录的、发生在宏大剧本中的寻常一幕。
奥斯汀星的篇章,在净化烈焰中,翻到了最后一页。而新的风暴,或许正在更深的黑暗中酝酿。
而亚空间的洪流永无休止,色彩与法则在此地失去了意义。在这片由纯粹能量与意志构成的狂乱之海中,一支庞大得令人窒息的舰队正悄然集结。它们并非帝国海军那整齐划一的钢铁方阵,而是由扭曲的血肉、锈蚀的金属、蠕动的活体组织以及闪烁着邪能的骸骨拼接而成的亵渎造物。每一艘战舰都如同一个独立的恶魔实体,发出痛苦的呻吟或狂热的嘶吼,它们是混沌意志在现实宇宙的延伸与爪牙。
在这支可怖舰队的中央,拱卫着一艘尤为庞大的旗舰。它的形态仿佛一座移动的、由黄铜与黑石构筑的黑暗大教堂,无数尖刺般的塔楼直指虚无,其上悬挂着仍在滴血的战利品颅骨与仍在哀嚎的灵魂碎片。舰体表面刻满了流淌着暗红色光芒的亵渎符文,庞大的能量波动甚至让周围的亚空间都为之扭曲。
在这艘名为“神谕真言号”的旗舰最高处,一座可以俯瞰下方巨大广场的露台上,那个曾在奥斯汀星裂谷深处现身的恐怖存在,正巍然屹立。
它——或者说,他——正是珞珈·奥瑞利安,怀言者军团的基因原体,首位公开拥抱混沌并升魔为恶魔王子的背叛者。
此刻的珞珈,早已失去了人类原体的俊美外形。他的身躯高大而扭曲,覆盖着深色的、仿佛经过千年诅咒的厚重盔甲,盔甲上每一寸都铭刻着密密麻麻、燃烧着幽暗火焰的混沌真言。他的面容狰狞可怖,皮肤呈现出一种暗金属般的色泽,五官扭曲,唯有那双眼睛,燃烧着如同熔岩般的赤红光芒,其中蕴含着万年积怨的智慧与近乎疯狂的虔诚。他那光秃的头颅上,是更加深邃、仿佛烙进灵魂深处的亵渎经文,那些文字如同活物般蠕动,低语着黑暗的秘密。
露台下方,是汇聚而来的大军。成千上万的怀言者混沌星际战士肃立如林,他们暗红色的盔甲上刻满对黑暗之神的颂词,头盔下的目光狂热而专注。除了怀言者本族战士,还有众多来自其他战帮的混沌星际战士、变异体、乃至一些形态不定的恶魔实体,它们都被珞珈的号召力与黑暗诸神的意志吸引而来。
珞珈·奥瑞利安缓缓抬起一只覆盖着盔甲、指尖锐利的手,整个广场瞬间鸦雀无声,只有亚空间的能量在舰体周围呼啸作响。他的声音响起,并非通过空气传播,而是直接回荡在每一个聆听者的灵魂深处,如同万千亵渎经文同时吟唱,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与蛊惑人心的力量。
“我的孩子们!黑暗诸神的忠仆们!以及所有渴望真正力量与永恒真理的战士们!”
他的声音如同洪钟,带着一种诡异的神圣感。
“我们刚刚见证了一场可悲的闹剧!在那颗名为奥斯汀的渺小星球上,那些依旧盲从于那具坐在黄金王座上的活尸、那些自称‘极限战士’的刽子手们,再次挥舞起了他们那‘善于毁灭’的铁拳!”
他刻意加重了“善于毁灭”这几个字,语气中充满了冰冷的嘲讽与刻骨的恨意。
“他们总是如此!自诩为‘秩序’与‘理性’的守护者,却最擅长将美好的事物化为灰烬!万年之前,他们奉那伪帝之命,将库尔的信仰明珠——完美之城,夷为平地!他们摧毁的不仅仅是一座城市,而是亿万信徒虔诚的心!是对神性真理的追求!”
珞珈的声音变得高亢,充满了煽动性,他挥舞着手臂,仿佛在向无形的敌人控诉。
“他们不懂创造!不懂信仰!不懂灵魂的升华!他们只会用爆弹和刀剑,将一切不符合他们那僵化教条的事物,无情地抹去!他们,罗伯特·基里曼和他的子嗣,是宇宙中最虚伪、最可悲的毁灭者!”
他的话语精准地戳中了怀言者们心中最深的伤疤,下方的人群开始骚动,发出低沉的、充满怒意的咆哮。
“而那个伪帝!”珞珈的声音如同最恶毒的诅咒,“他否认真神的存在,扼杀人类的灵性,将整个种族捆绑在他那注定失败的、冰冷的理性战车上!他才是最大的骗子!最大的暴君!”
“但是!”他话锋一转,赤红的双目爆发出耀眼的光芒,“黑暗诸神已经睁开了双眼!真理必将彰显!而我们,作为真理的先行者,将承担起最伟大的使命——将这个腐朽、虚伪的帝国,彻底送入历史的长河!”
他伸手指向亚空间深处,仿佛指向了某个特定的方向。
“而复仇的第一站,就将从那些刽子手的家园开始!从基里曼那所谓的‘完美’星域——奥特拉玛开始!”
“我们要用战火与鲜血,洗刷完美之城的耻辱!我们要让那些蓝甲刽子手,亲身体验他们所珍视的一切被毁灭的痛苦!我们要将五百世界,变成黑暗诸神降临现实宇宙的桥头堡!”
珞珈的演讲极具感染力,他将怀言者对极限战士的世仇、对帝国的憎恨、以及对黑暗之神的狂热信仰完美地结合在一起。下方的人群彻底沸腾了!
“为了黑暗诸神!”
“为了珞珈原体!”
“珞珈万岁!”
“摧毁奥特拉玛!血洗五百世界!”
亵渎的战吼声此起彼伏,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广场,甚至撼动了庞大的旗舰。混沌星际战士们敲击着武器和盾牌,恶魔们发出刺耳的尖啸,所有人的战斗欲望都被点燃到了极点。一股毁灭性的力量正在凝聚,目标直指帝国最繁荣、也是防御最严密的星域之一——奥特拉玛。
珞珈·奥瑞利安静静地俯瞰着下方狂热的军队,熔岩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满意。他深知,仅仅依靠仇恨和狂热还不够,需要精心的策划和绝对的力量。他转过头,看向阴影中几个沉默而强大的身影——那是他麾下最强大的黑暗使徒、战争铁匠以及被蛊惑的强大恶魔们。
“计划开始,”珞珈的声音低沉下来,充满了冰冷的算计,“让我们的‘盟友’们也动起来。血神渴望着鲜血,万变之主编织着阴谋,欢愉之主享受着堕落……而瘟疫之主,它会得到它想要的‘新生’。奥特拉玛,将成为诸神展现伟力的舞台。”
“是,大人!”阴影中的存在齐声应诺。
庞大的混沌舰队开始调整方向,在珞珈的意志指引下,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,朝着亚空间深处某个对应的现实坐标缓缓驶去。一场针对奥特拉玛五百世界的、蓄谋已久的复仇风暴,终于正式拉开了序幕。
而在现实宇宙的另一端,“马库拉格之耀号”正沐浴在奥特拉玛星域边缘的稳定星光中,进行着紧张的休整与补充。战舰内的将士们,无论是刚刚归队的维克,仍在康复的卡尔、德克兰和卢娜,还是忙碌的戈尔登、艾拉丝,亦或是运筹帷幄的卡尔加战团长,都尚未察觉到,一个源自万年宿怨的巨大阴影,正以毁灭之势,向着他们挚爱的家园扑来。
和平的时光,总是短暂。战争的阴云,已再次于天际汇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