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舟第一次注意到那面镜子，是在搬进这间老公寓的第三天。
那是一面老式的落地镜，镜框是深棕色的木头，边角有些磨损，镜面却异常干净，仿佛刚被擦拭过。房东说那是前任租客留下的，没人要，就留在了卧室角落。
林舟是个插画师，平时在家工作，生活规律而单调。他不太在意这些细节，只是偶尔在深夜画稿时，会不经意地瞥见镜中的自己——疲惫、沉默、眼神空洞。
但那天晚上，他第一次觉得镜中的自己……动了。
他明明只是低头喝了一口水，再抬头时，镜中的“他”却还保持着低头的姿势，仿佛延迟了一秒才跟上他的动作。
林舟愣住了。他盯着镜子，镜中的人也盯着他。几秒后，一切恢复正常。
“太累了。”他揉了揉眼睛，关掉了台灯。
第二天，林舟把镜子搬到了客厅。他告诉自己，那只是错觉，是疲劳导致的视觉延迟。但那天晚上，他在客厅画画时，又忍不住看向那面镜子。
镜中的他，坐在画板前，手握画笔，神情专注。但林舟清楚地记得，自己刚才只是发呆，根本没有动笔。
他猛地站起身，镜中的“他”也站了起来，但动作依旧慢了半拍。
林舟的心跳开始加速。他走近镜子，镜中人也靠近。他伸出手，镜中人也伸出手。指尖几乎要触碰到的瞬间，林舟猛地缩回了手。
镜中人没有缩手。
它保持着伸手的姿势，嘴角缓缓扬起一个诡异的微笑。
林舟后退几步，撞翻了画架。他不敢再看镜子，转身冲进卧室，锁上了门。
接下来的几天，林舟几乎没有睡觉。他把镜子用布盖了起来，甚至想过扔掉它。但每当他试图搬动镜子时，总会感到一阵莫名的眩晕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阻止他。
他开始查阅关于镜子的资料，发现很多文化中都有“镜中世界”的说法。有人说镜子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，有人说镜中住着“另一个你”。
林舟越来越相信，那面镜子里，住着另一个“他”。
一个更聪明、更冷静、更……危险的“他”。
四
某天深夜，林舟终于鼓起勇气，揭开了镜子上的布。
镜中人站在里面，微笑着看着他。
“你终于来了。”镜中人说。
林舟的喉咙发干，他张了张嘴，却发不出声音。
“你累了，”镜中人继续说，“让我来帮你。”
“你……你是谁？”林舟终于挤出一句话。
“我是你。”镜中人微笑，“真正的你。”
林舟摇头：“不，你不是我。”
“我是你想成为却不敢成为的人。”镜中人靠近镜面，“你懦弱、犹豫、害怕失败。而我，果断、冷静、无所畏惧。”
林舟的呼吸变得急促。他知道镜中人说的是真的。
“让我出来，”镜中人轻声说，“让我替你活。”
林舟退后一步，摇头：“不……不行。”
镜中人的笑容消失了，眼神变得冰冷。
“你会后悔的。”
那天之后，林舟开始频繁地做噩梦。他梦见镜中人从镜子里走出来，取代了他的生活。他梦见自己被困在镜中，眼睁睁看着“另一个他”用他的身份活着，画画、交际、成功。
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疯了。
他决定毁掉那面镜子。
那天晚上，林舟拿起锤子，走向镜子。
镜中人站在里面，冷冷地看着他。
“你做不到的。”
林舟举起锤子，砸向镜面。
镜子碎裂的瞬间，他听到了一声尖叫——不是镜中人的，而是他自己的。
他倒在地上，眼前一片模糊。他看见镜子的碎片中，每一个碎片里都有一个“他”，在笑、在哭、在怒吼。
他失去了意识。
林舟醒来时，天已经亮了。
镜子不见了，地上也没有碎片。仿佛那面镜子从未存在过。
他走到卧室，镜子里只有他自己，神情疲惫但平静。
他以为自己终于摆脱了那个“镜中人”。
但当他转身离开时，镜中的“他”却没有动。
它站在原地，嘴角缓缓扬起一个熟悉的微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