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途汽车在尘土飞扬中驶入永定门长途汽车站,熟悉的汽油味、嘈杂的人声、还有北京城特有的那种混合着历史尘埃与生活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。当双脚再次踏在坚实的水泥地上时,胡八一、王胖子和张九歌三人,都有种恍如隔世之感。
相比离开时的悄然无声,归来时虽然依旧低调,但三人身上那股经过生死淬炼后难以掩饰的精气神,以及王胖子背上那个沉甸甸、引人侧目的包袱,还是让他们在人群中显得有些不同。
“可算他娘的回来了!”王胖子深吸一口混合着汽车尾气的空气,竟觉得格外亲切,他夸张地张开双臂,“四九城!胖爷我胡汉三又回来了!”
胡八一相对冷静,他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四周,压低声音对王胖子说:“胖子,收敛点!财不露白!先把东西安全弄回去再说。”
张九歌站在一旁,看着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七十年代北京街景,灰色的墙壁,墙上斑驳的标语,穿着蓝绿灰制服的行人,自行车铃声响成一片……这一切,与他记忆中的现代北京天差地别,却又是他如今必须面对的真实。野人沟的经历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,但身体的疲惫和脑海中清晰的记忆都在提醒他,那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。
“先各回各家?”王胖子提议道,“洗个澡,好好睡一觉,明天再碰头商量找大金牙的事儿?”
胡八一却摇了摇头:“不行。咱们这一身土,带着这么多东西,太扎眼。先去我那儿吧,地方虽然小,但安全。把东西安顿好,再从长计议。”他考虑得更周全,现在三人是一个团队,这些明器是团队的共同财产,必须放在最安全的地方。
张九歌自然没有异议,他那个大杂院的破屋子,确实不是存放贵重物品的地方。王胖子想了想也觉得有理,便同意了。
胡八一住在东城一条胡同里,是个独门独户的小院,据说是祖上留下来的,虽然破旧,但胜在清静。三人打了辆三轮(俗称“板儿车”),一路颠簸到了胡同口,步行进了院子。
院子不大,有些杂乱,但正房还算整洁。胡八一将二人让进屋,关好门窗,这才真正松了口气。到了自己的地盘,那种时刻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下来。
“你们先坐,我去烧点水。”胡八一说着,转身去了院里的简易厨房。
王胖子迫不及待地将那个宝贝包袱放在桌子上,搓着手,眼睛放光:“可算到家了!老胡,赶紧的,把家伙事儿拿出来再看看!这一路可憋死胖爷我了!”
张九歌坐在一张旧藤椅上,打量着这间屋子。陈设简单,一张八仙桌,几把椅子,一个书架,上面摆着些旧书和杂物,墙上挂着一幅泛黄的地图。处处透着一种单身汉的简朴和军人的利落。
胡八一很快提着一壶热水和几个搪瓷缸子进来,给三人倒了水。“东西不急,先喝口水,缓口气。”他虽然这么说,但目光也落在了那个包袱上。
喝完水,胡八一将包袱打开,再次将那些明器、兽皮卷和铜盒一一取出,摆在八仙桌上。在自家昏黄的灯光下,这些来自数百年前古墓的物品,更添了几分神秘色彩。
“接下来,咱们得定个章程。”胡八一正色道,“第一,这些东西,尤其是这些明器,不能一次性出手,目标太大,容易惹麻烦。得让大金牙想办法,分批分量,找可靠的买家,可能需要一段时间。”
王胖子虽然心急,但也知道胡八一说得对,点头道:“成,听你的。反正东西在咱手里,跑不了。”
“第二,”胡八一看向张九歌,“九歌,你这段时间有什么打算?是还回你那个大杂院,还是……”他有意让张九歌搬过来一起住,毕竟以后要常在一起行动,方便照应,也更安全。
张九歌略一沉吟。他那个大杂院环境嘈杂,人员复杂,确实不利于他研究观山太保的传承和那些带回来的神秘物品。而且,和胡八一他们住在一起,无论是安全还是交流,都更方便。
“胡大哥,如果你这里方便,我想搬过来和你一起住。”张九歌说道,“我可以付房租。”
胡八一闻言笑了:“什么房租不房租的!我这儿别的没有,空屋子还有一间。你愿意来,我求之不得!正好咱们兄弟在一起,有事也好商量。”他巴不得张九歌过来,这可是个宝贝疙瘩。
王胖子也拍手叫好:“太好了!九歌兄弟搬过来,咱们这就成‘窝子’了!以后干啥都方便!”
住的问题就这样定了下来。张九歌心里也踏实了许多,在这个陌生的时代,他终于有了一个相对稳定和安全的落脚点。
“那第三,”胡八一继续说道,“就是九歌你带回来的这两样东西。”他指了指兽皮卷和铜盒,“这兽皮卷,你看……”他意思是能否现在尝试解读。
张九歌摇了摇头,神色凝重:“胡大哥,这兽皮卷蕴含的执念和负面能量很强,我现在的状态还没完全恢复,贸然尝试解读,恐怕会受影响。需要等我精神彻底养好,再找个稳妥的方法。至于这铜盒,更是无从下手,只能先放着。”
胡八一点头表示理解:“好,那就先放我这儿,绝对安全。等你觉得时机成熟了再说。”他将兽皮卷和铜盒重新包好,锁进了一个老式的木箱里。
接下来,三人又仔细清点了一下那些明器,大致估了估价,越算王胖子越是心花怒放,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吃香喝辣的美好生活。胡八一则更冷静地规划着这笔“启动资金”的用途,除了改善生活,更重要的是购置一些更专业的装备,为以后的“活动”做准备。
商量完正事,天色已晚。胡八一出去买了些熟食和烧饼,三人就在家里简单吃了顿晚饭。虽然比不上饭店,但胜在安心踏实。
饭后,王胖子惦记着回家报平安(他平时和父母住),便先告辞了,约定明天再来碰头。胡八一将张九歌领到西厢房,那里有张空着的土炕,虽然简陋,但收拾得还算干净。
“九歌,你就住这儿。缺什么跟我说,别客气。”胡八一拍了拍张九歌的肩膀,“早点休息,这一趟,都累坏了。”
送走胡八一,张九歌关上门,插好门闩,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。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和远处模糊的市声。他走到炕边坐下,从贴身处取出那面观山藏玄镜。
古镜在昏暗的灯光下,显得更加古朴深邃。经历了野人沟的连番激战,尤其是最后那一下自主爆发,镜面似乎更加温润,背后的纹路也仿佛活泛了一些。他轻轻摩挲着镜面,感受着那熟悉的温热感,心中充满了疑问和探索的欲望。
这面镜子,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秘密?它自主激发的力量极限在哪里?能否由自己主动掌控?还有那枚吸收了邪灵的黑色铃铛,又该如何处理?
他决定,趁着今晚独自一人,精神状态尚可,再次尝试与古镜建立更深层次的联系,看看能否从中得到一些启示,或者,像之前鉴定物品那样,窥探到一些关于它自身,或者关于那兽皮卷、铜盒的片段信息。
夜深人静,正是探究隐秘之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