镇西的老茶楼藏在一条窄巷深处,招牌上的漆早已剥落,只隐约能辨出\"忘忧轩\"三个字。毛三站在门口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脖子上的阴魂印记——自从鬼新娘与白芷的魂魄在他体内达成平衡后,这印记就变成了青灰色,摸上去冰凉如铁。
茶楼里光线昏暗,三两个茶客散坐着,台上说书的老者正讲到精彩处,惊堂木\"啪\"地一拍:
\"话说那鬼医一脉,最擅阴阳两道,活人能医,死鬼能渡......\"
毛三心头一跳,寻了个角落坐下。跑堂的小厮送来茶盏,他低头一看,茶汤竟是诡异的暗红色,散发着淡淡的腥甜。
\"客官莫惊,这是本店特制的'血见愁'。\"小厮咧嘴一笑,露出两颗尖利的虎牙,\"专给走阴的人喝。\"
毛三不动声色地推开了茶盏。台上说书人似乎注意到了他,浑浊的眼珠转过来,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黄光。
\"今日这出《鬼医斗尸王》,就说到这里。\"说书人收起折扇,朝毛三的方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,\"有贵客到,老朽得去备新本子了。\"
茶客们稀稀拉拉地鼓掌,很快散去了。说书人慢悠悠地踱到毛三桌前,枯瘦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三下:
\"毛家小子,等你多时了。\"
毛三浑身绷紧:\"您认识我?\"
\"你爷爷当年常来听书。\"老者咧开嘴,露出满口黄牙,\"最爱听《钟馗嫁妹》。\"
他从袖中掏出一块黑漆漆的木牌放在桌上——竟与鬼新娘给毛三的\"平安无事牌\"一模一样,只是上面刻的是\"因果循环\"四个字。
\"你爷爷留的东西,该给你了。\"
毛三接过木牌,触手的瞬间,一股寒意顺着手臂直窜天灵盖。恍惚间,他看到一幕画面:年轻的毛仁心跪在祠堂里,面前摆着两盏油灯,一盏火旺,一盏将熄。而阴影处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人,正将一把粉末撒入将熄的灯中......
画面戛然而止。毛三喘着粗气抬头,说书人已经回到了台上,正用长指甲剔着牙。
\"当年那场瘟疫,根本不是什么天灾。\"老者突然道,\"是有人要炼'百魂丹',需要一百个阴年阴月生的童男童女。\"
毛三握紧了木牌:\"赵家和李家......\"
\"不过是两条看门狗。\"说书人冷笑,\"真正的主子,藏在......\"
他的话没能说完。
茶楼的门突然被狂风吹开,一股黑雾席卷而入。说书人的表情凝固了,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——一只青灰色的手从背后穿透了他的胸膛,手里攥着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。
\"老东西......\"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黑雾中传来,\"话太多了。\"
毛三猛地站起,银针已捏在指间。黑雾渐渐散去,露出一个佝偻的身影——那是个戴着斗笠的老妇人,脸上布满蛛网般的紫色纹路,右手畸形如爪,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血。
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,她的左眼窝里嵌着一块青铜碎片,与鬼面的材质完全相同!
\"周婆?\"毛三失声叫道。
这正是当年那个被赵家害死的奶妈!可她的尸体明明已经......
\"聪明。\"老妇人咧嘴一笑,露出满口黑牙,\"可惜聪明人都活不长。\"
她将说书人的心脏塞进嘴里,咀嚼声令人毛骨悚然。毛三趁机甩出三枚银针,针尾的红绳在空中绷直,呈品字形封住老妇人的退路。
\"毛家的驱邪针?\"周婆不躲不闪,任由银针扎入体内,\"你爷爷没告诉你,这对我没用?\"
她伸手抓住红绳一扯,三根银针竟被生生拽了出来,针尖已经变成了黑色。毛三心头大震——这根本不是普通的行尸,而是比鬼新娘更凶的\"煞\"!
周婆的身影突然消失,下一秒,毛三感到后颈一凉——
\"你爷爷当年偷走的东西,该还回来了。\"
阴冷的气息喷在耳畔,毛三想要转身,却发现身体动弹不得。周婆的鬼爪已经按在了他的后心,尖锐的指甲刺破衣衫,冰冷的触感紧贴皮肤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胸前的阴婚印记突然滚烫!
大红嫁衣的衣角从毛三视线边缘掠过,鬼新娘的声音在他脑海中炸响:\"闭眼!\"
毛三下意识合上眼皮,随即感到一阵天旋地转。再睁眼时,他已经被转移到了茶楼屋顶,而院中两道身影正激烈缠斗——鬼新娘的红绸如灵蛇狂舞,周婆的鬼爪则带起道道黑气。
\"她不是周婆。\"鬼新娘的声音直接在毛三脑中响起,\"是'借尸还魂'的邪术,体内至少有三个魂魄!\"
毛三摸出怀里的两块木牌,突然发现它们正在微微震动,边缘严丝合缝地对在了一起!
\"原来如此......\"
他咬破舌尖,一口血喷在合并的木牌上。牌面上的\"平安无事\"与\"因果循环\"八个字同时亮起,在空中投影出一幅地图——正是青柳镇的地形,而某个点上标着个猩红的叉。
\"阵眼......真正的阵眼在......\"
周婆突然发出一声尖啸,竟舍弃鬼新娘直扑毛三而来!鬼新娘的红绸慢了半拍,只来得及缠住周婆的一条腿。
\"小心她的眼睛!\"鬼新娘急呼。
太迟了。
毛三与周婆的左眼对视,那枚青铜碎片突然旋转起来,形成一个诡异的旋涡。他的意识瞬间被拉入一片黑暗,恍惚间听到鬼新娘遥远的呼唤,以及另一个熟悉的声音——
\"三儿......\"
是爷爷!
黑暗中出现一点青光,逐渐扩大成毛仁心的虚影。老人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,甚至能看清他衣袍上的褶皱。
\"听好。\"毛仁心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急切,\"周婆体内有主谋的一缕分魂,找到她的本体,就在......\"
画面突然扭曲,毛三感到一阵剧痛——周婆的鬼爪已经刺入他的肩膀,正试图挖出那块阴魂印记!
\"你的魂,归我了!\"
生死关头,毛三突然想起木牌投影的地图。他用尽最后的力气,将合并的木牌拍在周婆额头上。
\"啊——\"
周婆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,脸上的紫色纹路开始崩裂。鬼新娘的红绸趁机缠上她的脖颈,猛地收紧。
\"说!\"鬼新娘厉喝,\"你的本体在哪?\"
周婆扭曲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:\"你们......永远找不到......\"
她的身体突然膨胀,像充气的人皮般鼓了起来。鬼新娘脸色大变,红绸迅速撤回裹住毛三:\"快走!\"
两人刚冲出茶楼,身后就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。气浪将毛三掀飞出去,重重摔在巷口的石墩上。
等他挣扎着爬起来时,茶楼已经化为一片火海。鬼新娘的身影在火光中渐渐淡去,最后时刻,她朝毛三伸出手,似乎想说什么......
毛三下意识去抓,却只握住了一缕红绸。绸缎上绣着两个小字——
**\"白家\"**