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寿宫的烛火在夜风里颤了颤,将萧景琰手中那张带血的纸条映得愈发刺目。沈清辞的字迹平日里清秀挺拔,此刻却因急促与隐忍,笔画微微歪斜,尤其是“切勿为臣妾分心”几字,墨色深得像是蘸了血——他指尖反复摩挲着纸角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殿内静得能听见烛花爆裂的轻响。
“陛下,”李德全捧着刚温好的参茶进来,见萧景琰僵立在窗前,声音放得极轻,“已经子时了,您多少喝口茶暖暖身子,沈统领还在宫外候着,等着您的旨意呢。”
萧景琰没有回头,目光死死盯着窗外漆黑的宫道。方才沈峰来报,宫墙下除了沈清辞的脚印,还发现了几枚带泥的马蹄印,蹄印边缘有特殊的防滑纹路,是京郊“黑云寨”马帮常用的马蹄铁——而黑云寨三年前就被宁王萧启明以“剿匪”为名收编,成了他暗中豢养死士的据点。
“传沈峰进来。”
萧景琰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,他将纸条叠好,贴身藏在龙袍内袋,“再让御膳房备些干粮,今夜怕是要连夜行动。”
不多时,沈峰一身劲装进来,身上还带着宫外的寒气。“陛下,臣已查清,黑云寨的死士昨夜有十三人出寨,目前只查到其中五人的行踪,都在城南的废弃驿站附近徘徊——那驿站正是我们的临时据点。”
萧景琰猛地转身,眼中闪过一丝厉色:“萧启明这是想声东击西!他掳走清辞,引我们分神,实则是想派人毁掉砚台,销毁他与‘镜先生’勾结的证据!”
他走到案前,铺开一张京城地图,指尖落在城南驿站的位置,“沈峰,你即刻带二十名精锐暗卫,乔装成驿站的杂役,在驿站内设伏。记住,留活口,朕要从他们口中问出清辞的下落!”
“臣遵旨!”沈峰躬身领命,刚要转身,却被萧景琰叫住。
“等等。”
萧景琰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,瓶身刻着精致的莲花纹,“这里面是清辞之前调制的‘迷魂香’,无色无味,触之即晕。你将香粉涂在驿站的门窗缝隙、桌椅摆件上,再在暗处设下弩箭,待死士入内,先让他们中香晕倒,再动手抓捕——切记,不可伤了他们性命,他们是找到清辞的关键。”
沈峰接过瓷瓶,小心收好:“陛下放心,臣定不辱命。”
待沈峰离去,萧景琰拿起案上的《楚氏医案》,指尖抚过沈清辞批注的字迹,心中一阵刺痛。他想起清辞曾说,这医案是母亲留下的遗物,里面不仅有医术,还有许多关于“鬼师”邪术的记载——或许,从医案里能找到“镜先生”的破绽。
他翻开医案中“邪术破解”的篇章,借着烛火仔细阅读。其中一页写道:“鬼师之徒多携‘噬魂粉’,遇血则燃,可乱人心智。其解药需以甘草、薄荷、金银花熬制,雾化后可解其毒。”另一页则记载:“‘镜中影’一脉,喜以青铜为面具,面具上刻‘噬魂纹’,可借月光吸取人魂——破之需以阳气盛之物,如正午阳光、纯金器物。”
“青铜面具……”萧景琰心中一动,想起之前从探子身上搜出的“影”字铜符,或许“镜先生”就是“镜中影”的首领,而他的青铜面具,就是他的弱点。
就在这时,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一名太监慌张地跑进来:“陛下,不好了!皇后宫那边传来消息,太子殿下突然哭闹不止,说看到‘戴面具的坏人’在窗外晃悠!”
萧景琰的心猛地一沉,立即起身:“快,摆驾皇后宫!”
皇后宫的灯火通明,皇后抱着太子萧允翊坐在床上,太子小脸煞白,紧紧攥着皇后的衣角,眼泪还挂在脸上。几名侍卫正围着窗户查看,窗纸上有一个淡淡的黑影,像是有人曾在窗外窥探。
“陛下!”皇后见萧景琰进来,急忙起身行礼,声音带着哭腔,“允翊刚才正在睡觉,突然惊醒,说看到窗外有个戴青铜面具的人,还说那人要抓他……”
萧景琰走到床边,轻轻抱起太子,太子立即搂住他的脖子,哽咽着说:“父皇,有坏人……戴面具的坏人……要抓允翊……”
萧景琰拍着太子的背,轻声安慰:“允翊不怕,父皇在这里,没人能伤害你。”他抬头看向侍卫统领,“查得怎么样?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?”
侍卫统领躬身道:“回陛下,窗外的泥土里发现了一枚脚印,与之前在永寿宫墙下发现的马蹄印纹路一致,都是黑云寨的死士留下的。另外,窗台上还发现了一点黑色粉末,像是‘噬魂粉’。”
萧景琰心中一凛,看来“镜先生”和萧启明不仅想毁掉砚台,还想趁机掳走太子——他们是铁了心要在祭月大典上,用太子作为献祭的祭品!
“传朕旨意!”萧景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命禁军统领周振威,调五千禁军,日夜守卫皇后宫和永寿宫,三步一岗,五步一哨,不许任何人靠近!另外,让赵婉如即刻前来皇后宫,协助皇后守护太子——她心思细腻,又懂些武艺,朕放心。”
旨意传出后,萧景琰抱着太子,坐在床边轻声安抚。太子渐渐止住哭声,靠在他怀里睡着了,小手却还紧紧攥着他的衣袖。萧景琰看着太子稚嫩的脸庞,心中暗暗发誓:无论付出什么代价,都要保护好太子和清辞,绝不能让“镜先生”的阴谋得逞。
与此同时,城南的废弃驿站内,沈峰正带着暗卫布置陷阱。驿站的门窗缝隙里,都涂满了“迷魂香”粉,桌椅上也撒了少许,暗卫们则手持弩箭,埋伏在驿站的各个角落,屏息凝神,等待着死士的到来。
夜色渐深,驿站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。沈峰示意暗卫们做好准备,自己则躲在门后,透过门缝向外观察。只见十三名黑衣死士,蒙着脸,手持弯刀,悄无声息地靠近驿站——他们正是从黑云寨出来的死士,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,腰间挂着一枚刻着“黑鸦”的令牌。
“动作快点,王爷吩咐了,毁掉砚台,不留活口!”黑鸦压低声音,对身后的死士说。
死士们点点头,轻轻推开驿站的门,走了进去。刚一进门,他们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,却没在意——这清香正是“迷魂香”的味道,无色无味,却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晕倒。
“砚台应该在里屋的柜子里,快去找!”黑鸦喊道。
死士们分散开来,有的去里屋找砚台,有的则在驿站内巡逻。然而,还没等他们找到砚台,就有人开始头晕目眩,脚步踉跄。
“不对劲……这香味有问题!”黑鸦也感觉到一阵眩晕,他刚想拔刀,却眼前一黑,倒在了地上。
其他死士也纷纷晕倒,驿站内瞬间安静下来。沈峰从门后走出来,示意暗卫们上前,用特制的铁链将死士们捆起来——这铁链涂了“防脱臼”的药物,能防止死士自残。
“大人,都捆好了,一共十三人,没有漏网之鱼。”一名暗卫汇报道。
沈峰点点头,走到黑鸦身边,踢了踢他的身体:“把他弄醒,马上审讯。”
暗卫们取来冷水,泼在黑鸦脸上。黑鸦渐渐醒过来,看到周围的暗卫,知道自己中了埋伏,眼中闪过一丝狠厉:“你们是谁?竟敢跟宁王殿下作对,不想活了吗?”
“宁王殿下?”沈峰冷笑一声,“萧启明勾结‘镜先生’,掳走楚妃娘娘,意图谋反,你还敢提他?我劝你老实交代,楚妃娘娘被藏在哪里,否则,有你好受的!”
黑鸦眼中闪过一丝惊讶,显然没想到他们已经知道了这么多。但他很快恢复镇定,咬紧牙关,不肯说话:“我不知道什么楚妃娘娘,你们别想从我嘴里套出任何话!”
沈峰见状,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,打开瓶盖,一股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——这是沈清辞调制的“催吐散”,能让人忍不住呕吐,甚至说出实话。
“你不说也没关系。”沈峰将瓷瓶凑近黑鸦的鼻子,“这是‘催吐散’,只要你闻一口,就会忍不住说出所有事情。你想试试吗?”
黑鸦的脸色瞬间变了,他知道“催吐散”的厉害,若是闻了,肯定会吐露实情。但他想起萧启明的手段,若是说了,不仅自己会死,家人也会受到牵连——他咬紧牙关,闭上眼睛,宁死不从。
沈峰见他不肯屈服,便将“催吐散”倒了一点在黑鸦的脸上。黑鸦顿时感觉一阵恶心,忍不住呕吐起来,眼泪和鼻涕都流了出来。但他还是不肯说话,只是死死咬着嘴唇,嘴唇都被咬出了血。
“大人,这样下去不是办法,他嘴太硬了。”一名暗卫说道。
沈峰皱了皱眉,他知道时间紧迫,必须尽快从黑鸦口中问出沈清辞的下落。他想了想,忽然想起萧景琰说过,黑鸦的家人都在黑云寨,被萧启明控制着——或许,可以用他的家人作为筹码。
“黑鸦,你以为萧启明真的会保护你的家人吗?”沈峰蹲下身,看着黑鸦的眼睛,“萧启明是什么人,你比我清楚。他为了达到目的,连自己的亲皇嫂都能下毒,怎么会在乎你家人的死活?只要你老实交代,陛下可以保证,会派人救出你的家人,让你们一家团聚。但如果你执意不说,等我们找到萧启明,你的家人就再也没有机会活着了。”
黑鸦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,眼中闪过一丝动摇。他想起自己的妻子和年幼的孩子,若是他们出了什么事,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?
“你……你说的是真的?”黑鸦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。
“当然是真的。”沈峰点头,“陛下一向言出必行,只要你说出楚妃娘娘的下落,陛下一定会兑现承诺。”
黑鸦沉默了片刻,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。最终,他叹了口气,眼中闪过一丝绝望:“楚妃娘娘被藏在京郊的‘废弃庄园’里,那里是‘镜先生’的据点,有很多死士守卫。萧启明说,等祭月大典那天,会用楚妃娘娘和太子作为祭品,开启‘门’的邪术。”
“废弃庄园的具体位置在哪里?”沈峰急忙问道。
“就在京郊的‘野狼谷’附近,庄园外有一片竹林,里面藏着暗哨。”黑鸦说道,“另外,萧启明还吩咐我们,今夜若是没能毁掉砚台,就去‘野狼谷’汇合,协助‘镜先生’看守楚妃娘娘。”
沈峰心中一喜,终于问出了沈清辞的下落。他立即让人将黑鸦押下去,严加看管,然后亲自带着几名暗卫,快马加鞭赶回皇宫,向萧景琰禀报。
此时,皇宫内的天已经蒙蒙亮。萧景琰一夜未眠,正坐在皇后宫的殿内,看着窗外的天色,心中焦急万分。忽然,殿外传来沈峰的脚步声,他立即起身:“沈峰,怎么样?有没有问出清辞的下落?”
沈峰躬身行礼,语气带着几分激动:“陛下,问出来了!楚妃娘娘被藏在京郊野狼谷附近的废弃庄园里,那里是‘镜先生’的据点,有很多死士守卫。萧启明还说,要在祭月大典上,用楚妃娘娘和太子作为祭品,开启‘门’的邪术!”
萧景琰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:“好!终于找到了!沈峰,你即刻带五千禁军,前往废弃庄园,救出清辞!记住,一定要保证清辞的安全,若是她有任何闪失,朕唯你是问!”
“臣遵旨!”沈峰领命,转身准备离去。
“等等。”萧景琰叫住他,从袖中取出一枚金色的令牌,“这是朕的‘令牌’,你拿着它,可调遣沿途的所有兵力,若是遇到抵抗,格杀勿论!”
沈峰接过令牌,郑重地行了一礼,然后快步离去。
萧景琰看着沈峰的背影,心中稍稍松了口气。但他知道,事情还没有结束——“镜先生”和萧启明的阴谋还在继续,祭月大典上,还有一场更大的风暴在等着他们。
他走到窗边,望着渐渐亮起来的天色,心中暗暗发誓:清辞,等着朕,朕一定会救你出来。“镜先生”,萧启明,你们欠朕的,欠清辞的,欠大靖百姓的,朕一定会让你们加倍偿还!
而此刻,京郊的废弃庄园内,沈清辞正被绑在一根柱子上。她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心中一动——难道是陛下派人来救她了?
她抬起头,看向庄园的大门。只见一名死士匆匆跑进来,对戴着青铜面具的“镜先生”说:“大人,不好了!黑鸦他们失手了,被朝廷的人抓了!他们还知道了庄园的位置,正派禁军过来!”
“镜先生”的身体明显一僵,他转过身,看向沈清辞,眼中闪过一丝冷厉:“看来,计划要提前了。楚妃娘娘,既然陛下这么想救你,那我们就用你作为诱饵,引陛下过来——只要陛下一到,我们就能开启‘门’的邪术,让他成为我们的祭品!”
沈清辞的心中一沉,她知道“镜先生”要对陛下不利。她挣扎着想要挣脱绳索,却被死士死死按住。
“镜先生”走到沈清辞面前,用手指轻轻挑起她的下巴,声音沙哑而诡异:“娘娘,别白费力气了。你还是乖乖等着陛下来吧——很快,你们就能团聚了。”
说完,“镜先生”转身走向庄园的密室,留下沈清辞一个人在黑暗中。沈清辞看着他的背影,心中暗暗祈祷:陛下,千万不要来!这是陷阱!您一定要保护好自己,保护好太子,保护好大靖的百姓!
而她不知道的是,萧景琰已经带着禁军,朝着废弃庄园的方向赶来。一场生死较量,即将在野狼谷展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