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寿宫内瞬间乱作一团。沈清辞“昏迷不醒”,面色苍白如纸,呼吸微弱急促,额角不断渗出虚汗,仿佛真的遭受了极大的惊吓和病痛折磨。云苓的哭喊声凄厉无助,将“主子在御花园撞邪病倒”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宫殿。
守在外面的禁军立刻加强了警戒,气氛肃杀。很快,得到消息的吴添禄带着人匆匆赶来,一看沈清辞的模样,脸色顿时无比“凝重”,立刻厉声吩咐:“快!快去请太医!所有当值的太医都请来!再去回禀陛下!”
命令被迅速执行。整个永寿宫灯火通明,人影幢幢,充斥着一种大祸临头的恐慌感。
第一个赶到的是那位曾来为沈清辞“查验”过毒药的秦太医。他仔细为沈清辞诊脉,眉头越皱越紧,脸色也越来越白,最终颤声道:“脉象浮乱无根,时疾时徐,阴寒之气大盛,直冲心脉……这、这似是极厉害的邪寒入体,又兼惊悸过度,引动了旧疾……凶险!万分凶险!”
他的诊断完美地契合了“撞邪”和“地底旧疾”的说法。
紧接着,另外几位被紧急召来的太医也陆续诊脉,结论大同小异,皆面露难色,束手无策,只能先开些常规的安神固本的方子吊着。
就在一片忙乱和绝望氛围渲染到极致时,殿外传来通传:“陛下驾到——”
皇帝一身常服,显然是匆忙赶来,脸色阴沉得可怕,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。他一进来,所有宫人立刻跪倒一片,瑟瑟发抖。
“到底怎么回事?!”皇帝的声音冰冷刺骨,目光扫过床上“昏迷”的沈清辞,眼中是毫不掩饰的“震怒”与“焦灼”。
吴添禄连忙上前,将“沈答应受惊病危”的情况禀报了一遍。
“废物!一群废物!”皇帝猛地一拍桌子,震得茶盏乱跳,“连个人都治不好!太医院都是干什么吃的!”
众太医吓得魂不附体,连连磕头请罪。
“周明振呢?!”皇帝厉声问道,“他不是素来自诩医术高明吗?怎么还不来?!”
话音未落,殿外便传来周明振略显急促的声音:“微臣周明振,叩见陛下!”
他终于来了!
皇帝冷哼一声:“滚进来!朕告诉你,沈答应若有半点差池,朕唯你是问!”
周明振低着头,快步走进内室,跪地行礼后,才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为沈清辞诊脉。
沈清辞紧闭双眼,全力控制着呼吸和脉搏,模仿着秦太医所说的“邪寒入体、惊悸过度”的症状,甚至暗暗用内力逼出更多冷汗,让脸色看起来更加青白。
周明振的手指搭上她的手腕,诊了许久许久。沈清辞能感觉到他的指尖微微发凉,甚至有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。他的呼吸也略显急促,显然内心极不平静。
他是在紧张?是在判断真假?还是在寻找下毒的机会?
终于,他收回手,跪地回话,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“沉痛”:“回陛下,沈小主此症……确如秦太医所言,乃阴邪煞气猛烈冲撞,引动体内未清之旧毒,两相叠加,来势汹汹,已伤及心脉根本……寻常药石,恐……恐难奏效……”
“难道就没办法了吗?!”皇帝“怒斥”,语气中的“焦灼”令人动容。
周明振伏下身:“陛下息怒!或可……或可一试臣独门调配的‘九转还魂汤’!此汤药性极为猛烈,以毒攻毒,或能有一线生机!只是……此药凶险,臣需亲自煎制,方可掌握火候,且服药后吉凶难料,需陛下圣断!”
来了!他终于拿出了所谓的“独门解药”!
皇帝“沉默”了片刻,仿佛在进行艰难抉择,最终咬牙道:“准!立刻去煎药!朕就在这里等着!若救不回沈答应,你提头来见!”
“微臣……遵旨!”周明振重重磕头,起身时,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诡异光芒。他快步退了出去,前往永寿宫的小厨房煎药。
戏演到这里,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。沈清辞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,心中却如同明镜一般。周明振所谓的“还魂汤”,必定是穿肠毒药,或是能让她假病成真、彻底失控的诡异之物!
陛下真的会让他把药送来吗?还是会中途拦截?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殿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。皇帝坐在外间,面沉如水,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扶手。吴添禄垂手侍立在一旁,眼神低垂,看不出情绪。
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,周明振终于端着一碗热气腾腾、颜色深黑、散发着浓烈怪异气味的药汤回来了。他小心翼翼地将药碗呈上:“陛下,药已煎好。”
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碗药上。
皇帝看了一眼那药,又看了看床上“气若游丝”的沈清辞,挥了挥手,对云苓道:“服侍你家小主用药。”
云苓吓得浑身一抖,脸色惨白地看向那碗药,又看向皇帝,不敢接。
“嗯?”皇帝目光一厉。
云苓吓得噗通一声跪下:“陛下……这药……这药气味如此骇人……奴婢……奴婢怕……”
“朕的话,你没听见?”皇帝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吴添禄上前一步,从周明振手中接过药碗,递给云苓,淡淡道:“陛下圣旨,还不照办?”
云苓颤抖着接过药碗,如同接过一道催命符,眼泪直流,一步步挪到床边,看着昏迷不醒的沈清辞,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周明振低着头,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起一丝弧度。
就在云苓颤抖着手,舀起一勺药汤,即将喂到沈清辞嘴边这千钧一发之际——
“报——!”殿外突然传来一名侍卫急促的通报声!
“何事喧哗?!”皇帝不悦地皱眉。
一名侍卫快步进来,单膝跪地,双手呈上一物:“启禀陛下!方才巡视宫墙,抓获一名形迹可疑的小太监,从其身上搜出此物!他声称……声称是奉周院判之命,欲将一包药渣送出宫外!”
那侍卫手中,赫然是一个油纸包,里面似乎包着些药材残渣!
周明振的脸色瞬间剧变!猛地抬头看向那包药渣,眼中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!
皇帝眼神一冷:“呈上来!”
吴添禄立刻上前接过药包,打开检查,脸色也随之变得“凝重”起来。他仔细嗅闻辨认了片刻,猛地转头看向周明振,声音锐利:“周院判!这药渣……分明与你方才煎药所用药材不符!其中多了好几味性烈相冲的毒物!这究竟是怎么回事?!”
“不可能!”周明振失声叫道,脸色瞬间煞白如纸,“这绝不可能!药渣明明已经……”他话说到一半,猛然意识到失言,猛地刹住,但为时已晚!
殿内瞬间一片死寂!所有人都听出了他话里的破绽——他怎么会知道药渣“已经”如何?除非他早就处理过!
皇帝的眼光瞬间变得冰冷骇人,如同利剑般刺向周明振:“药渣明明已经怎么了?周爱卿,你似乎很清楚这包药渣应该在哪里?”
“微臣……微臣……”周明振浑身发抖,冷汗如雨而下,语无伦次,“微臣的意思是……煎药后的药渣理应留在永寿宫……怎会出现在他人手中……定是有人栽赃陷害!”
“栽赃陷害?”皇帝冷笑一声,拿起那碗还冒着热气的“还魂汤”,递给吴添禄,“吴添禄,你亲自去找条狗来,试试这碗‘救命的良药’!”
“嗻!”吴添禄立刻端碗出去。
周明振彻底瘫软在地,面如死灰。
不过片刻功夫,吴添禄便回来了,脸色铁青:“陛下……那狗……只舔了一口,便……便口吐黑血,抽搐而亡!”
剧毒!果然是剧毒!
满殿皆惊!所有太医和宫人都吓得魂飞魄散!
皇帝猛地站起身,滔天怒火如同实质般席卷整个宫殿!他一步步走到瘫倒在地的周明振面前,声音冰寒刺骨,带着无尽的杀意:“周明振!朕待你不薄!你竟敢借诊病之机,谋害宫嫔!说!是谁指使你的?!你那‘独门解药’,到底害过多少人?!”
“陛下饶命!陛下饶命啊!”周明振磕头如捣蒜,涕泪横流,“微臣……微臣一时糊涂……是……是……”他眼神惊恐地乱瞟,似乎想说什么,却又不敢说。
“说!”皇帝厉喝。
就在周明振心理防线即将崩溃,可能吐出幕后主使名字的瞬间——
异变再生!
一直“昏迷”在床的沈清辞,突然发出一声极其痛苦凄厉的惨叫,整个人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,喷出一口暗黑色的血液,然后双眼翻白,直挺挺地向后倒去,再次“昏死”过去,这次脸色迅速泛起一层诡异的青黑色!
“小主!” “清辞!”
云苓和皇帝同时惊呼!皇帝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,扑到床边:“太医!快看看她怎么了?!”
所有太医也慌忙围了上去。
而就在这片极致的混乱之中,瘫在地上的周明振看着沈清辞突然毒发的骇人模样,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极度的错愕和茫然(这不在他的计划内!),随即像是猛然明白了什么,脸上露出一种极其诡异的、混合了绝望和疯狂的表情!
他趁着无人注意,猛地从袖中掏出一枚什么东西,迅速塞入口中!
等到皇帝察觉不对,猛地回头看来时,只见周明振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,嘴角溢出黑血,眼睛死死瞪着某个方向,喉咙里发出“咯咯”的怪响,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模糊的音节:
“…………影………………井………………”
头一歪,彻底没了声息。
服毒自尽!
皇帝脸色铁青,猛地看向周明振临死前瞪视的方向——那是窗外,御花园东南角的方向!
影?井?他是在说“影主”在井那边?还是……
整个永寿宫彻底乱成了一锅粥。太医们手忙脚乱地“抢救”再次“病危”的沈清辞,宫人们吓得魂不附体,皇帝的怒吼声和周明振的尸体构成了无比混乱惊悚的画面。
而无人注意到,在混乱的人群边缘,一个低着头、看似同样惊慌的小太监,嘴角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、阴冷的笑意,悄然退出了殿外,消失在夜色中。
沈清辞躺在床上,凭借精湛的演技和事先含在舌下的少量催吐药物(造成吐血假象)及化妆,完美地演绎了一场“毒发濒死”。她听着周围的混乱,心中冰冷一片。
周明振死了。灭口了。
线索似乎又断了。
但陛下……应该看到了周明振临死前的暗示了吧?
那口井……究竟还藏着什么秘密?
而那个悄然退出的、带着阴冷笑意的小太监……又是谁的人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