宴会厅的喧嚣像一层油腻的浮沫,裹着虚伪的笑和算计的眼。孟砚辞扯了扯领结,觉得有些透不过气。
裴嫣那张泪眼朦胧又倔强的脸还在他脑子里打转,像一根细刺,扎得不深,但时刻提醒着那份求而不得的狼狈。
他避开又一波上来敬酒的人,对助理陈默低声一句“出去透口气”,便朝侧门的安全通道走去。那里通常安静,适合埋葬一些不合时宜的情绪。
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金属门把,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和粗喘就从走廊另一端逼近。
“妈的!给脸不要脸!”
“抓住她!吃了药还这么野!”
“小娘们!”
孟砚辞蹙眉,看见几个形容猥琐的男人正拉扯着一个女人。
那女人衣衫不整,长发凌乱地遮住了大半张脸,露出的下颌线绷得死紧。
她脚步虚浮,明显状态不对,但每一次挣扎都带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。
“放开……”她的声音嘶哑,裹着一种奇异的腔调,不像求饶,倒像命令。
孟砚辞脚步顿住,冷漠地侧身,打算让他们过去。这圈子肮脏事太多,他向来懒得插手,尤其是这种明显你情我愿开始、最后却撕破脸的烂账。
他的避让显然被那几人当成了默许,气焰更嚣张,手下动作越发粗鲁,几乎要将那女人拖离地面。
就在擦身而过的瞬间,那女人猛地抬头。
散乱发丝间,一双眼睛猝不及防地撞入孟砚辞视线。
那眼里没有哀求,没有恐惧,只有一片烧得炽烈的屈辱和杀意,像雪地里泼出的滚烫的血,亮得惊人。
紧接着,他看到她狠狠用指甲抠向自己的大腿——那里,深色的礼服布料洇开一小片更深的、几乎发黑的湿痕。
血腥味极淡地散开。
“呃!”她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,借着这股自残带来的短暂清醒,手肘猛地后击,精准撞在身后男人的肋下。
那完全是拼着骨头碎裂也要撕下对方一块肉的亡命打法。
孟砚辞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极快地刺了一下,不疼,却让他一直压抑的烦躁和某种更深的东西骤然找到了裂缝。
裴嫣的眼泪是为了别人,而这个陌生女人眼里的血性,却是为了她自己那点可怜的清白和尊严。
“住手。”两个字冰碴一样砸出去,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,“我说住手,没听到?”
拉扯的几人一愣,看清是他,脸上闪过忌惮,但为首的那个胖子显然精虫上脑又仗着有点身份,腆着脸笑:“孟总?没事没事,一点小误会,这位小姐喝多了,我们送她回去……”
说着又要去拽那女人的胳膊。
孟砚辞没再废话。
陈默甚至没看清自家老板是怎么动作的,只觉眼前一花,伴随着几声短促的惨叫和沉闷的倒地声,刚才还嚣张的几个人已经躺在地上哼哼唧唧,爬都爬不起来。
孟砚辞站定,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,眼神扫过去,地上的几人顿时噤若寒蝉。
他这才看向那个几乎瘫软下去的女人。
她靠墙支撑着,呼吸急促得吓人,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轻颤,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,额发被冷汗浸透,可那双眼睛依旧死死瞪着他,里面是全然的警惕和一种……他看不懂的、属于丛林猛兽般的野性。
他朝她伸出手,试图扶稳她。
寒光一闪!
她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细长的金属发簪,或许是挣扎时从头上掉落的,尖端磨得异常锐利,快得只剩一道残影,直直刺向他咽喉!
动作刁钻狠辣,完全是杀人的路数。
孟砚辞瞳孔微缩,极惊险地偏头避开,颈侧皮肤能感受到那金属划破空气的冰凉锐风。
“登徒子!…”她声音破碎,带着剧烈的喘息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碾出来,“休想……碰我……宁死不……”
“辱”字未出,药性彻底吞没了那点靠疼痛强撑的意志,她身体一软,直直向前倒去。
孟砚辞下意识伸手,将她接入怀中。
温香软玉撞了满怀,伴随着极淡的血腥气和一种冷冽的、仿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奇异香气。
她即使昏迷过去,牙关依旧紧咬,一缕鲜红的血丝从苍白的唇角溢出来——她竟咬破了自己的舌尖。
“……别碰我……”最终溢出的,是气若游丝、却淬血般锋利的三个字。
孟砚辞抱着这具滚烫又僵硬、充满攻击性甚至可能致命的身体,站在原地。走廊顶灯冷白的光照下来,在他脚边投下几个倒地呻吟的扭曲人影。
怀里的女人无意识地往他冰凉的西装面料上蹭了蹭,寻求一点缓解燥热的慰藉,眉头却依旧痛苦地紧蹙着,仿佛即便在昏迷中,也绝不肯放下武器。
陈默大气不敢出,看着自家老板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,出现了一种极其罕见的、名为“兴味”的裂痕。
孟砚辞低头,目光落在她染血的唇角和即使昏迷也攥得死紧、甚至差点割破他喉咙的发簪上。
他极轻地笑了一下,无声无息。
“去医院。”他收紧手臂,将人打横抱起,声音恢复一贯的冷静,吩咐,“处理好这里,我不希望听到任何不该有的风声。”
“是,孟总。”
……
翌日。
孟砚辞坐在西洲集团大厦顶层的办公室里,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,将室内镀上一层冷冽的金边。
平板电脑屏幕上,赫然是几条爆红加“沸”字标签的娱乐头条:
黑料女星沈珠玥夜宴豪门大佬【爆】
沈珠玥疑似被包养,深夜酒店密会金主【热】
沈珠玥卖身实锤?【新】
配图虽然模糊,但能辨认出是他昨晚抱着那个女人走出酒店侧门的画面。她脸埋在他怀里,只露出半个侧脸和凌乱长发,他侧脸线条冷硬,步伐匆匆。
评论区不堪入目,全是嘲讽沈珠玥炒作无下限、骂她胡作非为、以及猜测金主身份的。
陈默垂手站在桌前,屏息等待。
孟砚辞修长的手指划过屏幕,眼神没有任何波动。
几分钟后,那些沸沸扬扬的热搜词条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,消失得干干净净,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内线电话响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