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屿风将最后半块桂花糕塞进嘴里时,溶洞深处突然传来“咔哒”一声轻响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石门后转动齿轮。他猛地按住苏晓晓的肩膀,示意众人噤声——水滴砸在石笋上的声音清晰可闻,而那齿轮转动声正顺着岩壁蔓延,带着种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感。
“阴傀王还在动。”凌霜握紧桃木剑,指尖在剑身上快速划过,画出道淡金色的符痕,“石门的封印撑不了太久,我们得尽快出去。”
墨尘正蹲在石缝里抠他的工兵铲,闻言翻了个白眼:“说得轻巧,你倒是来帮我把这破铲子弄出来啊?它跟石缝谈恋爱呢,死活不撒手!”
“别闹了。”李屿风用手电照向溶洞入口,刚才被老太太影子拍断的藤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,根须上还缠着黑色的绒毛,“出口快被堵住了,那是‘蚀骨藤’,沾到就会被吸走阳气。”
苏晓晓突然指着老道的尸体——瞎眼老道不知何时没了气息,干瘪的手指正死死抠着地面,指甲缝里渗出黑血,在地上拼出个歪歪扭扭的“西”字。“师哥你看!”她声音发颤,日记本在手里抖个不停,“他好像在指方向!”
李屿风蹲下身摸了摸老道的手腕,皮肤下的血管硬得像铁丝,轻轻一碰就碎成粉末。“是阴傀门的‘尸语术’,”他皱眉道,“死前被强行刻下信息,这‘西’字……应该是指西边的荒村。”
“荒村?”墨尘终于把工兵铲薅了出来,铲尖还挂着块带血的石屑,“我知道那地方,据说二十年前突然闹瘟疫,全村人一夜之间死光了,之后就成了禁地。”
凌霜突然拽了拽李屿风的衣角,手电光指向老道怀里露出的半张黄符。符纸边缘焦黑,上面用朱砂画着半截符咒,与李屿风怀里的青铜片纹路隐隐相合。“这符……”她指尖刚碰到符纸,符面突然燃起幽蓝的火焰,在灰烬中显出行小字:“荒村有印,阴阳各半”。
“完整的锁魂印在荒村?”李屿风心头一震,将青铜片掏出来比对,果然缺了右下角的一块,形状正好能补上符纸上的残印,“阴傀门的余党肯定也知道,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前面找到另一半印。”
蚀骨藤已经爬进溶洞半米,根须扫过石笋时,坚硬的岩石竟像被强酸腐蚀般冒起白烟。苏晓晓抱着日记本缩到李屿风身后,突然“呀”了一声——日记本的封皮不知何时沾了根藤须,正顺着皮革纹路往里钻,留下道黑色的痕迹。
“快走!”李屿风拽起她就往溶洞深处跑,“老道既然留了线索,肯定有别的出口!”
墨尘和凌霜立刻跟上,四人在钟乳石之间穿梭,手电光劈开浓重的阴影,不时有细小的石屑从头顶落下。跑过一道狭窄的石缝时,李屿风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,低头一看,竟是具被铁链锁在岩壁上的尸体,破烂的衣服上绣着阴傀门的标志,胸口插着把生锈的匕首,刀柄上刻着个“傀”字。
“是看守溶洞的傀儡。”凌霜用桃木剑挑开尸体的衣领,锁骨处有个圆形的烙印,“被人灭口了,匕首上的怨气很重,死了不超过三天。”
墨尘突然指着尸体脚边的火把:“看那火折子,还能用!”他捡起来吹了吹,橘红色的火苗窜起半尺高,照亮了尸体身后的暗门——门是用整块岩石凿成的,上面刻着与青铜片相同的符咒。
“找到了!”苏晓晓举着日记本凑过来,页面上自动浮现出开门的口诀,她跟着念了两遍,暗门果然发出“轰隆”的声响,缓缓向里打开,露出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隧道。
蚀骨藤的沙沙声越来越近,李屿风推了苏晓晓一把:“你先进,我断后!”他将青铜片塞进她手里,又摸出张黄符贴在她后背,“这是护体符,别弄丢了。”
苏晓晓刚钻进隧道,墨尘突然拍了拍李屿风的肩膀,用工兵铲指向暗门上方——那里刻着幅诡异的壁画:七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围着石棺跪拜,石棺上悬浮着块完整的锁魂印,印下的阴影里,无数只手正往上爬。
“这画……”墨尘的声音有些发紧,“石棺里的阴傀王,好像不止一个?”
凌霜已经钻进隧道,探出半个身子催促:“别研究了!藤须追来了!”
李屿风最后看了眼壁画,总觉得面具人的姿势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,像是被无形的线操控着。他不再犹豫,转身钻进隧道,墨尘紧随其后,用工兵铲狠狠砸在暗门机关上,石门“哐当”一声合拢,将蚀骨藤和令人窒息的阴冷彻底隔绝在外。
隧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,墙壁上渗出黏腻的液体,踩上去像踩在腐烂的皮肉上。苏晓晓举着手电走在最前面,突然停住脚步,指着前方的岔路口:“师哥,日记上说走左边,右边有‘吃影子的虫’……”
话音未落,右边的隧道里传来“窸窸窣窣”的声响,像是有无数细小的东西在爬行。李屿风将苏晓晓拉到身后,用火折子往前一照——只见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正从岩壁缝隙里钻出来,每只都长着半透明的翅膀,头部是个模糊的人脸轮廓,正对着他们的影子疯狂扑腾。
“是‘影噬虫’!”凌霜甩出两张符纸,符火在虫群中炸开,发出刺鼻的焦糊味,“被它们咬到,影子会被啃出窟窿,严重的会魂飞魄散!”
墨尘用工兵铲在地上划出道沟壑,撒上随身携带的糯米:“这玩意儿怕糯米,快过左边的岔路!”
四人踩着糯米冲过岔路口,影噬虫果然不敢靠近,只在沟壑另一边疯狂打转,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叫声。李屿风回头望了眼,突然发现那些虫子的人脸轮廓,竟与溶洞里封存影子的陶罐上的符痕一模一样。
“它们是用影子养出来的。”他心头发沉,“阴傀门为了炼阴傀王,到底残害了多少生灵?”
隧道尽头渐渐透出光亮,伴随着隐约的鸡鸣声。苏晓晓第一个冲出去,发现竟是片荒废的菜园,篱笆上爬满枯萎的牵牛花,远处的地平线上,朝阳正撕开云层,将金色的光洒在成片的断壁残垣上——正是地图上标记的荒村。
“终于出来了。”墨尘瘫坐在草地上,掏出水壶猛灌了几口,“这隧道比我二舅姥爷的呼噜声还长。”
李屿风却没放松警惕,荒村静得异常,连虫鸣鸟叫都没有,只有风吹过断墙的呜咽声,像有人在低声哭泣。他捡起块石头扔向最近的一间破屋,石头砸在门板上发出“咚”的一声,却没有任何回应。
“不对劲。”凌霜的桃木剑突然微微震颤,“这村子里有很重的阴气,但不是自然形成的,像是被人用阵法聚起来的。”
苏晓晓抱着日记本蹲在地上,手指拂过草丛里的半截木偶,木偶的脸被刻成笑脸,眼眶处却涂着黑狗血,看着格外诡异。“师哥你看这个,”她声音发颤,“日记上说,荒村的人不是死于瘟疫,是被做成了傀儡……”
李屿风接过木偶,发现它的关节处缠着细如发丝的黑线,线的另一端埋在土里,顺着泥土往下摸,竟摸到块冰凉的金属——是半截生锈的锁魂印,形状正好能与他怀里的青铜片拼合一角。
“找到线索了。”他刚想把金属片抠出来,地面突然震动了一下,那半截木偶的眼睛里,竟渗出了暗红色的液体,顺着脸颊往下淌,像在流血。
“快跑!”凌霜突然拽住他的胳膊往后退,“是‘血引术’!我们动了印片,触发了机关!”
话音未落,荒村里的破屋门接二连三地“吱呀”作响,一个个身影从里面走出来——他们穿着二十年前的旧衣服,脸色青白,眼睛空洞,走路时关节发出“咔哒”的声响,正是苏晓晓日记里写的“活人傀儡”。为首的是个穿蓝布衫的妇人,手里抱着个襁褓,襁褓里露出颗木偶头,嘴角咧开诡异的笑。
“他们……他们的影子……”苏晓晓突然指着那些傀儡的脚边,惊恐地说不出话来——阳光明明照在地上,那些傀儡却没有任何影子,只有一片扭曲的黑斑,像被墨水泼过。
“影噬虫啃光了他们的影子,”李屿风将苏晓晓护在身后,青铜片在掌心发烫,“没有影子的人,就会变成任人操控的傀儡。”
穿蓝布衫的妇人突然举起襁褓,木偶头的眼睛转向苏晓晓,发出刺耳的童声:“纯阳灵体……献祭……锁魂印……”
傀儡们突然加快速度,像潮水般涌过来,他们的指甲又黑又长,抓过之处,草叶瞬间枯萎。墨尘挥动工兵铲打翻最前面的两个傀儡,却发现它们被劈成两半后,还在地上蠕动,断口处冒出黑色的丝线,试图重新拼合。
“打不死!”他骂了句脏话,用工兵铲在地上画了个圈,“快进圈子里!这是‘镇魂阵’,能暂时困住它们!”
四人挤在圈子里,看着傀儡们撞在无形的屏障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苏晓晓突然想起什么,翻开日记本快速翻动,停在画着锁魂印的那页:“师哥!日记上说,完整的锁魂印能驱散傀儡,另一半印在村西头的老槐树下!”
“我去!”李屿风摸出桃木钉塞进靴筒,“你们守住阵眼,我去去就回!”
凌霜立刻掏出三张黄符:“贴在眉心、心口和丹田,能挡住傀儡的阴气。”她犹豫了一下,又塞给他块玉佩,“这是‘避影玉’,能暂时隐藏你的影子,别被影噬虫盯上。”
墨尘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小心点,要是被傀儡围了,就唱你那跑调的《小兔子乖乖》,说不定能把它们吓跑。”
李屿风没理他的调侃,深吸一口气冲出镇魂阵。傀儡们立刻注意到他,纷纷调转方向追过来。他专挑狭窄的巷弄跑,利用断墙躲避追击,青铜片在怀里越来越烫,像是在指引方向。
跑过一间倒塌的祠堂时,李屿风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,低头一看,竟是块刻着“村长”二字的木牌,木牌下埋着个铁盒。他撬开铁盒,里面装着张泛黄的地图,标记着村西头老槐树的位置,旁边用红笔写着:“槐下有井,印在井底”。
“找到了!”他刚把地图塞进口袋,身后就传来沉重的脚步声,回头一看,那个抱襁褓的蓝布衫妇人正站在巷口,襁褓里的木偶头盯着他,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。
李屿风拔腿就跑,妇人却像瞬间移动般出现在他面前,枯瘦的手抓向他的脸。他侧身躲开,桃木钉狠狠扎在妇人的肩膀,只听“滋啦”一声,妇人的身体冒出黑烟,却丝毫没有后退,反而张开嘴,露出满口黑牙咬过来。
千钧一发之际,李屿风想起凌霜给的避影玉,赶紧掏出来握在手里。神奇的是,当玉接触到他的皮肤时,他的影子突然消失了,妇人的动作瞬间顿住,空洞的眼睛在他身上扫来扫去,像是找不到目标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李屿风恍然大悟,傀儡是靠影子锁定目标的!他趁机绕开妇人,朝着村西头狂奔,身后传来木偶头愤怒的尖叫。
老槐树比想象中粗壮,树干上缠着无数黑色的丝线,像女人的头发。树下果然有口古井,井口盖着块青石板,上面刻着完整的锁魂印图案,只是右下角缺了一块——正好能补上李屿风手里的青铜片。
他刚要掀开石板,却听到井里传来“扑通”一声,像是有什么东西掉了下去。紧接着,井水开始冒泡,冒出的不是水,而是密密麻麻的影噬虫,它们顺着井壁爬上来,朝着李屿风的方向聚集。
“不好!”李屿风赶紧将青铜片和找到的半截印片拼在一起,完整的锁魂印发出耀眼的金光,影噬虫瞬间被金光烧成灰烬。
就在这时,远处传来墨尘的大喊:“屿风!快回来!苏晓晓被傀儡围住了!”
李屿风心头一紧,刚要转身,古井里突然伸出一只惨白的手,抓住了他的脚踝。他低头一看,井水里映出的不是他的脸,而是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,面具下的眼睛,正死死盯着他手里的锁魂印。
“阴傀门的人……果然在这儿!”李屿风握紧锁魂印,知道一场恶战在所难免。而他更担心的是,苏晓晓那边,能不能撑到他回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