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屿风蹲在便利店门口啃烤肠时，月亮正挂在招牌的“24小时”灯箱上，把“4”字照得像只翻白眼的鬼。旺财趴在他脚边打哈欠，舌头耷拉着，沾着半片没吃完的薯片——是苏晓晓塞给它的“夜班零食”。
“师兄，你说这便利店真有偷零食的鬼？”苏晓晓抱着包从店里探出头，货架间的荧光灯在她脸上晃出明明灭灭的光斑，“老板说昨晚盘点少了三瓶可乐、两袋牛肉干，还有一盒草莓味的布丁。”
便利店老板是个戴眼镜的年轻小伙，此刻正蹲在收银台后数监控录像带，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：“真不是我小气，关键是那小偷太奇怪了。监控里只看到零食自己飘起来，包装纸落地时还整整齐齐的，跟被人叠过似的。”
李屿风把最后一口烤肠咽下去，竹签往垃圾桶里一扔，精准命中——这手艺是被玄机子用锅铲练出来的，老头总说“连扔竹签都没准头，还想扔桃木剑？”。他摸出桃木剑往背后一靠，剑穗扫过玻璃门，引得风铃“叮铃”乱响。
“阴气不重，但有点甜腻腻的。”李屿风耸了耸鼻子，像只找骨头的狗，“不像是害人的主儿，倒像是……馋嘴的小鬼。”
话音刚落，货架尽头突然传来“窸窣”声。苏晓晓吓得把往旺财怀里一塞，小狗却竖着尾巴跑了过去，对着堆成山的泡面箱“汪汪”叫。李屿风跟过去时，正看见箱顶的一桶红烧牛肉面自己跳下来，包装袋“刺啦”被撕开个小口，汤汁顺着箱角往下滴，在地上积成个小小的油洼。
“抓现行！”李屿风猛地按住泡面桶，入手冰凉，像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。他掀开桶盖，里面的面饼完好无损，调料包却被拆得整整齐齐，粉包撒在面饼上，像层薄薄的雪。
“还挺讲究。”李屿风挑眉，“偷东西还不忘拆调料包？”
苏晓晓凑过来，突然指着油洼里的倒影——那里面映着个小小的身影，梳着双马尾，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裙，正蹲在泡面桶旁边舔手指，嘴角沾着点红油。旺财对着倒影龇牙，尾巴却摇得欢快，像是认识这小鬼。
“是个小姑娘。”苏晓晓戳了戳油洼，倒影里的小鬼突然做了个鬼脸，吓得她手一抖，掉在地上。
小鬼的影子瞬间飘到旁，包装袋自己裂开，粉色的糖粒滚出来，在地上拼出个歪歪扭扭的“饿”字。李屿风突然想起玄机子说过，饿死的小鬼最爱偷甜口的东西，尤其是没拆封的零食，因为“带着人间的热气”。
“想吃？”李屿风从货架上拎了桶老坛酸菜面，在小鬼的影子前晃了晃，“跟我说说，你在这儿待多久了？”
影子往泡面桶里缩了缩，油洼里的字变成了“三天”。旁边的可乐瓶突然自己滚过来，瓶身“咕噜噜”转着，像是在点头。
老板举着监控录像跑过来，眼镜滑到鼻尖上：“找到了！三天前暴雨夜，有个穿校服的小姑娘在门口避雨，后来被辆闯红灯的摩托车撞了……”他的声音低下去，“送到医院时已经没气了，兜里还揣着半袋没开封的牛肉干。”
油洼里的影子突然晃了晃，双马尾垂下来，像是在哭。李屿风把老坛酸菜面放在地上，撕开调料包：“我请你吃，管够。”他突然想起什么，又从货架上拿了瓶草莓味的牛奶，“这个也给你，甜的。”
影子犹豫了一下，慢慢飘到泡面桶旁。面饼自己鼓起来，像是被热水泡过似的，汤汁“咕嘟咕嘟”冒着泡，在油洼里映出小鬼的笑脸，眼睛弯得像月牙。
“她叫什么名字？”苏晓晓蹲下来，把推过去，“我叫苏晓晓，你可以叫我晓晓姐姐。”
油洼里的字变成了“萌萌”。旁边的薯片袋突然炸开，碎片拼成个“12”——是年龄。
李屿风摸着下巴笑：“十二岁，正是馋嘴的年纪。”他突然压低声音，“萌萌，你是不是还偷了盒草莓布丁？”
影子往冰柜那边缩了缩，油洼里冒出个小小的“是”字。冰柜“咔哒”自己开了，一盒布丁飘出来，稳稳落在李屿风手里，包装纸上还沾着根透明的头发丝，细得像蛛丝。
“这还带留证据的？”李屿风挑眉，“比我师傅打牌光明磊落多了，他上次赢了张大爷的钱，还说人家‘手气臭’。”
苏晓晓突然指着萌萌的影子，声音发颤：“她……她脚底下有东西！”
李屿风低头一看，油洼里的倒影脚下，竟缠着圈黑色的线，线头上沾着点朱砂——是阴傀门的“缚灵线”！这线能困住游魂，让它们变成只会重复动作的傀儡，萌萌偷零食，恐怕不是自己想偷。
“这线谁给你缠的？”李屿风的脸色沉下来，桃木剑的冰纹开始发烫，“是不是穿黑袍的人？”
萌萌的影子突然开始发抖，油洼里的字变得模糊不清，像是被水冲过。便利店的灯突然闪了闪，荧光灯管发出“滋滋”的响声，货架上的零食开始自己往下掉，砸在地上发出“砰砰”的闷响。
“不好！”李屿风拽着苏晓晓后退，“缚灵线被惊动了，她要被带走了！”
萌萌的影子开始扭曲，双马尾变成乱糟糟的一团，校服裙上渗出黑色的液体，像是血。她拼命往泡面桶里钻，却被那圈黑线越缠越紧，油洼里的笑脸变成了哭脸，眼泪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，映出个黑袍人的影子，正举着锁链往这边走。
“师兄！用这个！”苏晓晓突然把怀里的糯米符扔过去，符纸落在黑线上，发出“滋滋”的响声，冒出股焦味。黑线松动了些，萌萌的影子趁机往外钻，却被锁链上的倒刺勾住了衣角。
“跟我走！”黑袍人的声音像生锈的铁门在摩擦，锁链“哗啦”甩过来，带着股腐臭味，“阴傀门正好缺个看仓库的小鬼！”
“你敢！”李屿风挥起桃木剑，冰纹蓝光暴涨，剑气劈在锁链上，发出“当”的脆响。锁链上的倒刺突然掉下来，变成无数只小虫子，往萌萌的影子里钻。
“用牛奶！”李屿风突然想起玄机子说过，阴傀门的虫怕甜腥，“晓晓，把草莓牛奶泼过去！”
苏晓晓手忙脚乱地拧开牛奶，对着虫子泼过去。粉色的液体落在虫子身上，发出“滋滋”的响声，虫子瞬间化成滩黑水，在地上积成个小小的“傀”字——果然是阴傀门的人！
黑袍人见势不妙，转身就想跑，却被旺财咬住了裤腿。小狗不知何时叼了根竹签，狠狠扎在黑袍人的脚踝上，动作利落得像玄机子扔锅铲。
“哪跑！”李屿风追上一步，桃木剑抵住黑袍人的后心，“说！为什么缠缚灵线在萌萌身上？”
黑袍人突然转过身，脸上戴着张青铜面具，面具上刻着个“傀”字，眼睛处是两个黑洞，往外渗着黑雾：“你管不着！”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瓷瓶，往地上一摔，黑雾瞬间弥漫开来，带着股刺鼻的血腥味。
李屿风赶紧把苏晓晓护在身后，等黑雾散了，黑袍人已经不见了，地上只留着根断了的缚灵线，线头上沾着点草莓布丁的残渣——是萌萌刚才偷偷拽下来的。
萌萌的影子慢慢舒展开，双马尾又变得整整齐齐。她往冰柜那边飘了飘，里面的草莓布丁自己飞出来，落在李屿风手里，像是在道谢。
“不用谢。”李屿风把布丁递给苏晓晓，“给她留着吧。”他看着地上的缚灵线，突然想起写字楼厕所里的头发、游乐场鬼屋里的黑雾，“阴傀门到底想干什么？到处缠缚灵线，难道想养一群小鬼？”
苏晓晓突然指着萌萌的影子，眼睛发亮：“她在写字！”
油洼里的字变成了“仓库……好多……”后面的字还没写完，萌萌的影子就开始变得透明，天快亮了，游魂不能见晨光。
“你先去投胎，我们会找到那个仓库的。”李屿风对着油洼说，“到时候给你烧一卡车的零食，草莓布丁管够。”
萌萌的影子对着他鞠了一躬，慢慢消失在油洼里，地上只留下那桶没吃完的老坛酸菜面，汤汁已经凉透了，在地上积成个小小的笑脸。
便利店老板突然凑过来，手里拿着个塑料袋：“李小哥，这是我给萌萌买的零食，你看……”
“烧给她吧。”李屿风拍了拍他的肩，“记得说‘管够’。”
走出便利店时，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。苏晓晓抱着旺财打哈欠，小狗嘴里还叼着半块。李屿风摸出手机，给墨尘发了条消息：“缚灵线出现在城东便利店，阴傀门可能在收集游魂。”
很快收到回复，只有两个字：“小心。”
李屿风笑了笑，把手机揣回兜里。他想起萌萌最后写的“仓库”，突然觉得这十二岁的小鬼比自己勇敢多了，被缚灵线缠着还敢偷偷留线索。
“师兄，我们接下来去哪？”苏晓晓揉着眼睛问，“回茶馆吗？”
“先去买两箱草莓布丁。”李屿风指了指街角的超市，“给萌萌烧过去，答应了要管够的。”他突然想起什么，又补充道，“再买袋薄荷糖，给师傅的，省得他总偷张大爷的烟卷。”
旺财“汪汪”叫了两声，像是在附议。晨光穿过便利店的玻璃门，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，像个梳着双马尾的小姑娘，正抱着桶泡面，笑得一脸满足。
李屿风摸了摸背后的桃木剑，冰纹安安静静的，像是在说“干得不错”。他突然觉得，抓鬼有时候也挺简单的，尤其是对付馋嘴的小鬼——一包泡面，一瓶牛奶，就够了。比对付玄机子的赖账、墨尘的沉默、凌霜的“冰魄剑警告”，容易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