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漫过回魂花田时,阿蓝正蹲在灶台前烧火,青瑶凑过去,看她往灶膛里添柴的动作笨拙又认真,忍不住笑:“我来试试?”
阿蓝挪了挪身子,让出位置:“小心烫。”青瑶拿起火钳,夹着松针往灶膛里送,火苗“腾”地窜起来,燎到了她的刘海,吓得她猛地缩回手。阿蓝“噗嗤”笑出声,接过火钳:“还是我来吧,你看这柴要架空着放,火才旺。”
灶上的粥咕嘟冒泡,老婆婆正往石臼里倒新采的回魂花瓣,捣成带着露水的花泥。“这花泥混着蜂蜜抹面包,比城里的果酱还香。”她笑着往青瑶手里塞了块刚烤好的麦饼,“尝尝,配粥吃正好。”
麦饼带着焦香,咬下去满嘴回魂花的清苦回甘,青瑶边嚼边点头:“好吃!阿蓝,你娘的手艺真好。”
阿蓝脸一红,往灶膛里添了根粗柴:“她就会做这些粗食。”话虽这么说,眼里却亮闪闪的,藏不住得意。
饭后,阿蓝带着青瑶去后山砍竹子。“编竹篮得用两年生的青竹,太嫩了易折,太老了易脆。”阿蓝握着柴刀,教青瑶辨认竹龄,“你看这竹节,间距匀称的才好,编出来的篮子不歪。”
青瑶学着她的样子握住刀,却怎么也砍不断竹身,反而震得虎口发麻。阿蓝接过刀,手腕一翻,刀刃顺着竹节切下去,“咔”的一声,竹子应声而倒。“得用巧劲,像这样……”她放慢动作演示,阳光透过竹叶落在她脸上,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。
墨尘和林澈在花田帮老婆婆翻晒花瓣,两人配合着把竹匾抬到架子上,动作默契得像演练过千百遍。“你看青瑶那笨样。”墨尘瞥向后山,青瑶正抱着根竹子跟它较劲,竹子没动,她自己倒打了个趔趄。
林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嘴角弯起:“她学什么都这样,三分热乎劲,但认起真来谁也拦不住。”话音刚落,就见青瑶终于把竹子放倒,正举着刀欢呼,结果没站稳,一屁股坐在草地上,引得阿蓝笑得直不起腰。
“去帮帮她?”墨尘挑眉。
“不用。”林澈摇头,“她乐在其中呢。”
果然,没过多久,青瑶就抱着根削好的竹子跑回来,竹身上还带着她削出的歪歪扭扭的痕迹:“你看!我砍的!”
阿蓝跟在后面,手里提着捆光滑的竹篾:“她非说要自己削,结果把竹子削成了蛇形。”
众人笑作一团,老婆婆拿出温水给她们洗手:“慢慢来,编竹篮急不得,跟做人一样,得一步一步来。”
午后,大家围坐在花田边编竹篮。老婆婆手指翻飞,竹篾在她手里像活过来似的,转眼就编出个篮底。“看好了,第一圈要把篾条固定牢,不然会散架。”她边说边示范,“就像交朋友,根基得扎稳。”
青瑶拿着竹篾,笨手笨脚地跟着绕圈,篾条却总不听话,不是缠成一团,就是崩开。“哎呀!”她懊恼地把竹篾往地上一摔,“怎么这么难!”
阿蓝捡起竹篾,耐心地帮她理好:“你看,这里要留半寸的空隙,像这样……”她握住青瑶的手,带着她慢慢绕圈,“对,就是这样,手腕放松。”
墨尘在编一个方篮,他手指有力,编出的篮壁方方正正,棱角分明。林澈则在做一个小竹盒,他做得慢,却极为精细,竹篾间连缝隙都几乎看不见。“你这是要装什么?”墨尘好奇。
“装回魂花的干花。”林澈头也不抬,“青瑶不是想做香包吗?这个大小正好。”
青瑶听见这话,顿时来了劲,跟着阿蓝的节奏慢慢编起来。阳光穿过花田,把她的影子投在草地上,随着手部动作轻轻晃动。竹篾在她手里渐渐成型,虽然歪歪扭扭,却透着股认真的憨劲。
傍晚时,青瑶的第一个竹篮终于编好了——篮口歪向一边,提手长短不一,却被她视若珍宝。“你看!像不像个小元宝?”她举着篮子给大家看,篮子在夕阳下泛着浅黄的光,确实有点像个歪元宝。
“像!”老婆婆笑着点头,“第一次编能这样,已经很不错了。”她从花田里摘了把回魂花,插进篮子里,“这样一打扮,就是最好看的花篮。”
阿蓝的篮子早已编好,方方正正,里面铺着棉布,放着刚烤好的花饼。“这个给你路上吃。”她把篮子往青瑶怀里塞,“回魂花饼,放久了也不会坏。”
墨尘的方篮里装满了晒干的回魂花瓣,林澈的竹盒则被老婆婆装满了花蜜。“这蜜是今年新酿的,拌粥喝能安神。”老婆婆仔细地给竹盒系上红绳,“你们啊,路上要互相照应,别像青瑶似的总摔跤。”
青瑶抱着歪篮子,突然鼻子一酸:“我们能不能再住一天?”
林澈看了眼墨尘,后者点头:“好啊,正好把竹篮编完。”
夜里,大家又围坐在火堆旁,这次阿蓝拿出了她爹留下的竹编工具,有磨得发亮的刮刀,有缠着布的竹尺。“我爹说,编竹篮就像走江湖,每根篾都有自己的位置,少一根就散了,多一根就挤了。”她拿起一把小刀,“这是他亲手做的,说用顺手了,比任何宝刀都管用。”
墨尘接过小刀,刀身刻着细密的花纹,是只展翅的鹰。“好手艺。”他赞叹道。
“他以前是猎户,后来才守城的。”老婆婆补充道,“那时候城里不安稳,他总说‘守着城,就像编竹篮,得把每个缝隙都堵严实了’。”
青瑶摸着自己编的歪篮子,突然明白过来:所谓守护,未必是轰轰烈烈的厮杀,也可以是像编竹篮这样,一针一线地把日子缝补结实,把牵挂的人护在里面。
第二天离别时,青瑶把歪篮子挂在马车上,里面插着回魂花,放着花饼和花蜜。阿蓝追出来,往她手里塞了把竹篾:“要是篮子坏了,自己修修,实在不行……就回来找我,我给你编个新的。”
“一定!”青瑶用力点头。
马车驶离花田时,青瑶回头望去,见老婆婆和阿蓝站在花田边挥手,蓝色的回魂花在风里摇曳,像一片会呼吸的星空。她低头看着怀里的歪篮子,突然觉得这趟旅程收获的,远比想象的多——不仅是竹篮里的暖意,还有那份藏在柴米油盐、竹篾花影里的,最踏实的牵挂。
“下次再来?”青瑶问。
林澈赶着马车,声音里带着笑意:“等你的竹篮编得能装下更多回魂花时。”
墨尘则从怀里掏出个东西,递给青瑶——是用竹篾编的小鹰,翅膀展开,栩栩如生,正是阿蓝父亲刀身上的图案。“给你挂在篮子上。”他说。
青瑶把小鹰系在歪篮子的提手上,风一吹,小鹰仿佛真的要飞起来。她看着篮子里的回魂花,觉得这花香里,又多了层甜甜的味道,像有人把阳光、笑声和不舍,都悄悄酿进了里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