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的、混杂着铁锈与腐败血肉气味的空气灌入肺腑,带来刺痛的清醒。周身那层微弱的银白光晕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,顽强地抵御着外界无序规则的侵蚀,也暂时封住了那些足以致命的伤口。痛楚被奇异的力量隔绝了大半,但沈流石能清晰地感觉到,这具身体依旧处于崩溃的边缘,只是被一股外来的、温和而坚韧的秩序力量强行粘合在一起。
是守序之忆最后赋予他的庇护。
他挣扎着站起身,目光锐利地扫向前方。那庞大的“齿轮血肉之树”依旧在疯狂地咆哮,无数眼球中充斥着暴怒与贪婪,但它庞大的躯体似乎受到某种限制,无法立刻移动过来发动攻击,只能挥舞着那些扭曲的根须和飞射齿轮,试图跨越这段不算近的距离。
它被“钉”在了这里?是因为其根系深处那所谓的“混沌炉心”吗?
没有时间细究。守序之忆最后断断续续的意念在他脑海中回响:“快……它……来了……记住……炉心……在……根系……最深处……”
以及,一股更加清晰、如同本能般烙印在他灵魂深处的信息流——秩序烙印与残图。
秩序烙印并非具体的功法或招式,而是一种对秩序规则更深层次的理解与运用方式。它像是一把钥匙,开启了沈流石体内秩序道韵的更多可能性。他感觉到,自己对于周围混乱规则的“梳理”能力提升了,虽然还远不足以抗衡这片无序深渊,但至少能让他在移动时,更精准地避开那些最致命的规则漩涡和断层,并且对蚀渊之力的侵蚀有了更强的抗性。
更重要的是,这烙印中蕴含着一丝“守序”的权柄雏形,让他对那“齿轮血肉之树”散发出的混沌气息,产生了一种天然的压制与排斥感。这或许就是那怪物暂时无法直接冲过来的原因之一——它本能地忌惮这股更加纯粹、更加接近规则本源的秩序力量。
而残图,则是一副极其模糊、由规则线条和能量标记构成的、关于这“第七前哨站”核心区域的认知地图。它并非视觉上的地图,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感知的指引。在这副“残图”中,他“看”到了自己所在的位置,看到了那庞大“齿轮血肉之树”的轮廓,而在其根系的最深处,一个不断脉动、散发着浓郁暗红与漆黑交织光芒的节点被清晰地标记出来——混沌炉心!
一条极其曲折、充满危险标记的路径,从他现在的位置,蜿蜒指向那个节点。
路径需要穿过“齿轮血肉之树”下方,那片由无数蠕动根须和破碎齿轮构成的、如同活物沼泽般的“根基领域”,然后深入地下,进入被更加浓稠混乱规则充斥的“根系迷宫”,最终才能抵达“混沌炉心”所在的核心腔室。
每一步都标注着巨大的风险:规则乱流、精神污染、实体攻击、以及……来自“混沌炉心”本身无意识散发的、足以扭曲现实的强大力场。
这是一条通往地狱核心的道路。
沈流石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中的悸动。他没有选择。留在这里是等死,后退已无路(老鬼那边的裂隙想必早已消失)。唯有前进,摧毁炉心,才有可能斩断这怪物与“渊核”的联系,为守序之忆争取脱离的机会,也为自己博取一线生机。
他尝试调动了一下体内的力量。灵力所剩无几,但秩序道韵在“秩序烙印”的加持下,似乎变得更加凝练和活跃。青铜断戈在丹田内静静悬浮,传递出一股苍凉的战意,似乎也感应到了外界那浓郁的混沌气息。
足够了。
他看了一眼那依旧在疯狂咆哮、却因秩序烙印的威慑而显得有些焦躁不安的“齿轮血肉之树”,不再犹豫。按照“残图”的指引,他运转起刚刚获得的秩序烙印之力,银白色的光晕在体表流转,形成一层更加稳固的防护,同时他的感知被放大到极限,仔细辨析着前方路径上规则的细微变化。
第一步,踏入“根基领域”。
脚下一软,仿佛踩入了某种活着的、粘稠的沼泽。那不是泥土,而是无数细小的、如同血管般的暗红根须和破碎的齿轮碎片混合而成的物质。它们立刻如同嗅到血腥味的蚂蟥,缠绕而上,试图将他拖入深处,同时散发出强烈的精神污染,冲击他的识海。
“定!”沈流石低喝,秩序烙印的力量扩散开来。银光所及,那些缠绕上来的根须如同被烫到般迅速收缩,精神污染也被强行排斥开一小片区域。他趁机发力,将脚拔出,继续向前。
每一步都异常艰难。不仅要对抗脚下“沼泽”的吸力和污染,还要躲避上方“齿轮血肉之树”不断抽打下来的巨大根须和飞射的齿轮。他如同在暴风雨中的钢丝上行走,全神贯注,不敢有丝毫分神。
秩序烙印的消耗极大,他能感觉到那层银白光晕在缓慢但持续地变薄。守序之忆赋予的庇护正在被快速消耗。
必须更快!
他咬紧牙关,不顾灵力和心神的剧烈消耗,开始小跑起来。秩序道韵在前方开路,强行抚平小范围的规则动荡,开辟出短暂的通道。
轰!
一根水桶粗细、布满痛苦人脸的巨大根须当头砸下!威势惊人,足以开山裂石!
沈流石眼神一凝,没有硬接,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向侧面一滑,险之又险地避过。根须砸落在他刚才的位置,溅起大片污浊的“沼泽”物质。
他脚步不停,继续前冲。
嗤嗤嗤!
数枚边缘闪烁着蚀渊紫光的齿轮呈品字形射来,封死了他左右闪避的空间!
沈流石右手虚握,秩序道韵凝聚成一柄虚幻的银白短剑,手腕翻飞,精准地点在三枚齿轮的核心!
砰砰砰!三枚齿轮应声碎裂,化作纯粹的混乱能量消散。但他也感到手臂一阵酸麻,气血翻涌。
就这样,在无尽的攻击与阻碍中,沈流石凭借着秩序烙印的指引和自身顽强的意志,一点点地向着“齿轮血肉之树”的根系深处挺进。
周围的光线愈发昏暗,空气中弥漫的混乱规则几乎凝成实质,压迫感越来越强。那“齿轮血肉之树”的咆哮声仿佛近在耳边,充满了焦躁与暴戾。
不知过了多久,他终于冲出了那片令人窒息的“根基领域”,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、由无数粗壮根须扭曲缠绕形成的、向下倾斜的洞口。洞口内部幽深黑暗,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混乱气息,以及一股……如同心脏搏动般的、低沉而有力的能量波动!
“残图”清晰地显示,这里就是通往“根系迷宫”的入口!而那股搏动般的能量源头,正是深处的——混沌炉心!
沈流石在洞口略作停顿,回头望了一眼那依旧在远处疯狂舞动的庞大怪物,然后毫不犹豫地,一步踏入了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。
更深的危险,与最终的答案,都在前方等待着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