葬星海的死寂与混乱被远远甩在身后,沈流石和阿九没有返回相对安全的“聆天外苑”,而是选择了一处更加隐秘、规则相对稳定,且远离任何已知势力范围的废弃星辰碎片作为临时据点。
织天之尺的涅盘以及与织网核心碎片的融合,带来的不仅仅是力量的提升,更是一场信息的海啸。沈流石需要时间,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,来消化、理解这把新生之“尺”传递给他的、关于这个世界更深层的秘密。
他盘膝坐在冰冷的星核残骸上,心神彻底沉入织天之尺内部。
那里不再仅仅是星辰符文与黑暗奇点的交融,更仿佛展开了一幅浩瀚无垠的、由无数规则信息流构成的“星图”。这星图不仅标注着世界表层的规则地貌,更深入到了支撑表象的“概念底层”。
他“看”到了“灵气”并非天生地养,其背后是某种更加基础的“能量粒子”在特定规则约束下的宏观表现。
他“看”到了“道法神通”的本质,是对这些基础概念进行特定组合和编译后,产生的规则应用接口。
他“看”到了“宗门气运”、“因果业力”这些看似虚无缥缈的东西,同样是基于某种更深层次的、涉及信息纠缠与概率场的规则协议在运行。
而所有这些基础概念和规则协议,都或多或少地……沾染着那种熟悉的、源自世界底层悖论的“不协调”阴影。如同精美的画卷被泼上了无法洗净的墨点。
更重要的是,织天之尺清晰地向他揭示了一个事实:黑沼镇的“泄漏”、古剑门的“癌变”、万法源流的“道伤”、无涯学海的“毒饵”、坠星原的“混沌”……所有这些看似不同的“不合格”现象,其根源都指向同一个幕后黑手——一个自称为 “熵增盟” 的组织。
这个组织的终极目标,并非简单的毁灭世界,而是加速并引导世界的热寂进程,使其以一种符合他们“美学”的、彻底而“纯净”的方式,归于永恒的、无意义的“平衡”——也即“归零”。
他们系统性地制造各种“不合格”,是为了不断给这个世界本就存在缺陷的规则体系“加负”,增大其内部熵值,使其更快地滑向崩溃的临界点。他们窃取织网核心的力量,是为了研究并最终掌控引导崩溃方向的“阀门”。
“疯子……一群追求极致虚无的疯子……”沈流石从深层感悟中苏醒,脸色凝重。他终于明白了对手的真正面目。这不是简单的利益冲突或理念之争,而是存在与虚无的终极对抗。
“而且,他们并非孤军奋战。”阿九的声音在一旁响起,她也在同步解析着织天之尺传递出的信息,“根据尺内记录的、从那些‘熵增盟’成员规则结构中提取的残留信息显示,他们在各大宗门、甚至界域质检司内部,都安插有眼线或已被腐蚀的成员。我们之前的行踪屡次暴露,绝非偶然。”
沈流石心中一凛。难怪他们总能被精准追踪。敌人隐藏在暗处,盘根错节,而他们却在明处,步履维艰。
“我们必须更快,更隐蔽。”沈流石站起身,目光扫过这片荒芜的星域,“在他们反应过来,调集更强力量围剿我们之前,我们必须找到他们的核心,摧毁他们的计划关键。”
他的目光落在了织天之尺内部星图上一个被特别标记、散发着浓郁“熵增盟”气息,且与多个“不合格”节点产生强关联的区域。
“概念熔炉”。
根据信息描述,那里是“熵增盟”最重要的据点之一,并非用于战斗,而是一个庞大的……规则研究与改造中心。他们在此地,利用窃取来的织网力量和各种掠夺来的规则资源,进行着各种危险的规则实验,试图“编译”出更高效制造混乱和熵增的“概念武器”,并深入研究如何引爆那个底层悖论。
“要去那里吗?”阿九问道,语气平静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。“概念熔炉”的守卫力量,绝非“寂灭星璇”那个前哨站可比。
“必须去。”沈流石眼神坚定,“那里不仅有他们的研究成果,更可能藏着关于那个底层悖论最直接的研究数据。知己知彼,才能找到破解之法。而且……”
他抬起织天之尺,尺身光芒流转,那些规则光丝仿佛拥有生命般微微颤动。
“我感觉到,这把尺子……似乎很‘渴望’去那里。它需要更多的‘样本’,来完善自身对‘概念’的理解和……解构能力。”
“解构?”阿九捕捉到了这个新的词汇。
“嗯。”沈流石点点头,尝试解释这种玄妙的感觉,“不仅仅是找出‘不合格’,也不仅仅是审判和修正。织天之尺似乎在向我展示一种更深层的能力——直接作用于‘概念’本身,解析其构成,甚至……在有限范围内,对其进行‘重编译’。”
他伸出手,对着虚空轻轻一握。并非调动灵气,而是用意念驱动织天之尺的力量,作用于“坚硬”这个概念本身。
在他前方,一块漂浮的、本该坚不可摧的星辰金属碎片,其表面结构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“坚硬”的定义,变得如同流沙般松散,无声无息地化作一蓬细微的金属粉尘,飘散开来。
这只是最粗浅的应用,且范围极小,消耗巨大。但其所展现出的潜力,让阿九都为之动容。
直接解构和重定义基础概念?这已经近乎……创世或者说灭世的权柄雏形!
“看来,我们与‘熵增盟’的斗争,已经上升到了‘概念’的层面。”阿九缓缓道,“他们试图用混乱和虚无的概念污染世界,而你的尺子,则能解构乃至重写这些概念。”
“所以,‘概念熔炉’,我们非去不可。”沈流石收起力量,脸色因刚才的尝试而有些苍白,但眼神愈发明亮,“那里是他们的武器工厂,也将成为……我们淬炼这把‘解构之尺’最好的磨刀石。”
两人不再耽搁,稍作休整后,便依据织天之尺的指引,朝着“概念熔炉”的方向悄无声息地进发。
星海茫茫,危机四伏。
但沈流石手中紧握的,已不再是仅仅能丈量对错的尺子。
而是一把,即将斩向世界最深层“错误概念”的……解构之锋。
前方的“概念熔炉”,等待他们的,将是前所未有的挑战,也是揭开最终谜底的关键一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