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长安,秦王府密室】
两日后,侯君集收到了孤雁用最紧急渠道传来的密信。
当他解读完信上那简短的、却足以令人心惊肉跳的内容时,这位素来以胆大心狠着称的悍将,脸色瞬间变得铁青,捏着信纸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。
“废物!一群废物!”他低声咆哮,如同受伤的野兽,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硬木桌上,发出沉闷的巨响。
精心挑选的精干小队,竟在第一次重大行动中就可能被对方连锅端了?!
这不仅是巨大的损失,更是对他能力的赤裸裸的嘲讽!让他如何向秦王交代?
震惊与愤怒过后,一股更深的焦灼和紧迫感攫住了他。
秦王对此事寄予厚望,期待能获得那决定性的利器来扭转战略态势。
如今行动失败,打草惊蛇,洛阳那边的戒备必然更加森严,再想用强攻或巧取的方式获取实物或图纸,难如登天!
但任务必须完成!否则,他侯君集在秦王心中的地位将一落千丈。
他在密室内烦躁地踱步,眼神闪烁不定,种种念头在脑中飞速碰撞。
强攻窃取已不可能,收买高层官员?杨勇麾下的房玄龄、魏征、李靖等人皆非易与之辈,且此时必然高度警惕,成功率渺茫……
良久,他猛地停下脚步,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决绝的光芒。
“既然从外面难以下手……那就从内部瓦解!”
他快步走到书案前,提起笔,蘸饱了墨,笔走龙蛇,写下了一封给孤雁的新的指令。
信中的内容冰冷而坚决:“前事勿论,亦不必再探虚实。既已打草惊蛇,强取之路已绝。然秦王之托,重于泰山!令尔不惜一切代价,转变策略,从内部着手!目标:将作监核心工匠!无论尔用何手段——重金收买、威逼胁迫、抓其软肋!务必在最短时间内,策反至少一名能接触到火器核心制造之工匠,取得火枪、火炮之制造图纸及配方!这是死命令!若再失败,尔便自裁以谢殿下吧!”
写罢,他用火漆严密封好,唤来绝对心腹:“用最快、最隐秘的通道,立刻送往洛阳!告诉‘孤雁’,这是最后的机会!”
…………
【洛阳,隐秘据点】
又过了两日,孤雁收到了这封如同催命符般的指令。
他看着信上那冰冷的字句和最后那句“自裁以谢”,仿佛已经看到了侯君集那暴怒而狰狞的面孔,不由得浑身一颤,心底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。
果然,长安的震怒如期而至,并且将更艰难、更危险的任务压了下来。
从内部策反工匠?谈何容易!
将作监如今被守得铁桶一般,核心区域的工匠更是被严格管控。
人员出入都有禁军搜查,家人情况恐怕也早已被朝廷掌握,想要与他们接触都难如登天,更何况是策反?
孤雁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绝望和压力,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。
他明白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。
完不成任务,回去是死,留在这里暴露了也是死。
必须想出一条绝处逢生之计!
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开始疯狂地搜寻记忆中一切可能利用的线索。
他将所有关于将作监、关于那些工匠的零星信息在脑中反复过滤、拼接。
不能接触核心大匠,他们的地位高,警惕性也高,家人必然被重点“关照”。
必须寻找那些技术不错、能接触到部分核心工序,但又并非最顶尖、因而可能被监管稍松的工匠。
这样的人,往往有些嗜好或弱点,才是突破口。
赌博?酗酒?贪财?好色?或者家中有什么急难?
对!赌博!
孤雁眼中猛地闪过一丝亮光。
他想起之前手下偶然提过一句,似乎在将作监外围的酒馆里,听过某个手艺不错的工匠吹嘘自己赌技如何,赢了点小钱……
当时只当是闲话,未曾留意,此刻却如同黑暗中的一丝萤火!
“就是他!必须是他!”孤雁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,立刻行动起来。
他动用了最后残余的、未被启动的几条暗线,不惜暴露风险,疯狂地查探将作监中下层工匠的信息,特别是那些有赌博嗜好的人。
天无绝人之路!
或许是他的疯狂感动了上天,或许是将作监庞大的人员基数下总有漏洞。
仅仅一天后,一个目标清晰地浮现在他面前。
孙二勇,将作监核心工坊区的一名二级工匠。
手艺活络,头脑聪明,记性尤其好,据说能只看几眼就记住复杂的零件图形。
但因性格有些浮夸,爱吹牛,且有个致命的嗜好——嗜赌!
虽不至于倾家荡产,但时常泡在赌坊里,薪俸大半都扔在了那里,为此没少被家人埋怨。
人往往就是如此,物质得到满足之后,精神就会变得空虚起来。
孙二勇多次想想戒赌,但是每次都闲暇时无聊而忍不住去赌坊来上两把。
“就是他了!”孤雁的脸上露出了几日来第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。
一个技艺不错能接触核心工序、有好记性、又有明显弱点的人,简直是天赐的礼物!
一个阴毒的计划迅速在他脑中成型。
他不能再动用太多人手,这次,他要亲自下场,精心布一个局!
…………
【洛阳北市,兴隆赌坊】
几日后的夜晚,孙二勇耷拉着脑袋,唉声叹气地从“兴隆”赌坊里走了出来,怀里最后几个铜板也输得精光。
“呸!真他娘的背运!”他骂骂咧咧地,想着回家又要面对婆娘的唠叨和老娘的白眼,心里更是烦躁。
这时,一个衣着光鲜、看起来像个小商贩的中年男子(正是精心伪装后的孤雁)恰好也从赌坊出来,一脸和气地搭话:“哟,这位老哥,手气也不顺?”
孙二勇瞥了他一眼,没好气道:“别提了,输得裤子都快没了。”
孤雁立刻附和,唉声叹气道:“彼此彼此啊!今天这局邪门得很……唉,不过我看老哥你面相,不像是一直走背运的人啊。要不,咱找个地方喝两杯,去去晦气?我请客!”
孙二勇正愁没地方去,一听有人请喝酒,眼睛一亮。
“这……怎么好意思呢!”孙二勇有些犹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