郊区的夜风裹着铁锈和荒草的气息，卷过红光机械厂旧仓库的断壁残垣。残破的厂牌在风里晃得厉害，“红光机械厂” 五个字被岁月磨得模糊，只有 “机” 字的最后一笔还勉强能看清，像一道未愈合的伤疤。陆沉站在仓库正门十米外的土坡后，指尖捏着战术手电的开关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
“一组从东侧翻墙，控制仓库后窗，防止有人从那里逃跑；二组守西侧小巷，注意隐蔽，别暴露火力；我和苏衍、小赵从正门突入，找到张建国后立刻发信号。” 陆沉的声音压得很低，通过对讲机传到每个队员耳里，“记住，优先保证人质安全，不到万不得已，不许开枪。”
队员们迅速行动，黑色的作战服融入夜色，只有战术靴踩过碎石的轻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。苏衍跟在陆沉身后，口袋里揣着防狼喷雾和应急手电筒，左手悄悄握住陆沉的手腕 —— 仓库里情况不明，他总担心会有意外。陆沉反手捏了捏他的手，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手套传过来，像是在说 “放心”。
仓库的大门虚掩着，缝隙里漏出一点微弱的光，是应急灯的冷白光。陆沉推开门的瞬间，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，混合着金属生锈的味道。他举着手电筒，光柱在堆积如山的废弃机器间扫过，老旧的齿轮机床、生锈的传送带、散落的零件，在光影里像一群沉默的怪物。
“滴答 —— 滴答 ——”
微弱的水滴声突然传来，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呻吟。苏衍的耳朵很尖，立刻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示意：“在那边，齿轮机床后面。”
三人轻步走过去，手电筒的光落在机床后方 —— 张建国被牢牢绑在一把铁椅上，粗麻绳勒得他肩膀变形，嘴上贴着宽胶带，只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。他的脸颊上有几道深褐色的淤青，嘴角还挂着干涸的血痂，看到陆沉他们，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，身体剧烈地挣扎着，想说话却只能发出 “呜呜” 的闷响。
陆沉刚蹲下身，准备解开张建国身上的绳子，身后突然传来重物拖动的声音。他猛地转身，一道黑影握着钢管朝他后脑勺砸来，动作又快又狠。陆沉下意识侧身，钢管擦着他的肩甲划过，“当” 地砸在旁边的机床外壳上，溅起一串火花。
“是铁手帮的人！” 小赵反应最快，立刻冲上去，一把拽住黑影的胳膊，膝盖顶在对方的腰上，将人按在地上。黑影挣扎着嘶吼，声音嘶哑：“兄弟们，出来！”
话音刚落，仓库的各个角落突然冲出十几个黑衣人 —— 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工装，脸上蒙着黑色面罩，只露出一双双凶狠的眼睛，手里握着钢管、砍刀，甚至还有几根磨尖的钢筋。“有埋伏！” 陆沉迅速掏出腰间的配枪，对着天花板开了一枪，枪声在空旷的仓库里炸响，震得灰尘簌簌往下掉，“放下武器！立刻投降！”
可黑衣人根本不听，反而更疯狂地冲过来。最前面的一个人举着砍刀朝苏衍劈去，苏衍拉着张建国往机床后面躲，同时从口袋里掏出防狼喷雾，对着那人的脸狠狠按下喷嘴。辛辣的雾气瞬间弥漫开来，那人惨叫一声，捂着眼睛倒在地上，眼泪和鼻涕一起往下流。小赵趁机冲上去，反剪住他的胳膊，“咔嗒” 一声扣上手铐。
陆沉一边用枪威慑，一边应付扑过来的黑衣人。一个瘦高个拿着钢管横扫他的腿，陆沉跳起来躲开，却没注意到身后还有一个人 —— 钢管狠狠砸在他的左臂上，尖锐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，警服的袖子很快被鲜血染透，暗红的血珠顺着指尖往下滴。
“陆队！” 苏衍看得心紧，目光扫过地上的零件，一把抓起扳手扔过去，“接着！”
陆沉伸手接住，反手挥向身后的黑衣人。扳手带着风声砸在对方的肩膀上，那人痛呼一声，钢管掉在地上。陆沉趁机上前，手肘顶住他的胸口，将人按在机床的齿轮上，动作干脆利落。可还没等他喘口气，一阵重物落地的声响突然从头顶传来 ——
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从二楼的平台跳了下来，落地时膝盖微屈，风衣下摆扫过地面的零件，发出哗啦的声响。他手里握着一把黑色手枪，枪口直指陆沉，左脸那道从眼角延伸到下颌的刀疤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，像一条狰狞的蜈蚣。
“黑龙！” 小赵低喊出声 —— 之前查铁手帮资料时，他见过黑龙的照片，那道刀疤是最显眼的标记。
黑龙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，一步步逼近，将枪口抵在陆沉的太阳穴上，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人心头发紧。“都别动！” 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，“放了我的人，把枪扔在地上，让你的人退出仓库 —— 否则，我现在就崩了他。”
苏衍慢慢从机床后站起来，手里还握着防狼喷雾，指尖却在微微发抖。他不敢轻举妄动，只能放缓语气：“你跑不掉的，仓库已经被我们的人包围了，前后门、窗户都有埋伏，你就算杀了陆沉，也冲不出去。”
“少跟我耍花样！” 黑龙的手指扣在扳机上，力道又重了几分，“我数三声，要么放了我的人，要么看着他死 —— 一！”
陆沉看着苏衍，缓缓摇头，眼神里带着明确的拒绝：“别听他的，他不敢开枪，一旦枪响，他更跑不了。”
“二！” 黑龙的眼神变得狠戾，枪口又往陆沉的太阳穴压了压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，一直被绑在椅子上的张建国突然猛地挣扎起来。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，竟挣断了手腕上的麻绳，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扑过去，双臂死死抱住黑龙的腿：“我跟你拼了！你别伤害警察同志！”
黑龙完全没料到一个受伤的老人会突然反抗，重心不稳，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。慌乱中，他扣动了扳机，子弹 “砰” 地打在地上，溅起一串碎石。陆沉抓住这瞬间的空隙，猛地转身，右手攥住黑龙的手腕，左手一拳砸在他的肘关节上。黑龙痛得惨叫一声，手枪 “哐当” 掉在地上。
埋伏在周围的队员听到枪声，立刻冲了进来。两组队员默契配合，有的扑向剩下的黑衣人，有的捡起地上的武器，不到五分钟，所有歹徒都被按在地上，手铐的金属声在仓库里此起彼伏。
张建国坐在地上，大口喘着气，额头上的汗混着脸上的血往下流。苏衍赶紧蹲过去，从口袋里掏出干净的纸巾，小心翼翼地帮他擦脸上的血渍：“张叔，您没事吧？有没有哪里不舒服？”
“我没事……” 张建国的声音还在发颤，却紧紧抓住苏衍的手，“他们问我周志强把证据藏在哪里，我说不知道，他们就打我…… 周志强那孩子，早就把证据交给我了，我藏得很严实，他们没找到……”
“证据在哪里？” 陆沉走过来，左臂的伤口还在流血，他却浑然不觉，眼里满是急切。
张建国喘了口气，指了指仓库外的方向：“在…… 在我家客厅的地板下。周志强说，那是当年厂房的采购合同，上面写着钢筋和水泥的规格，都是不合格的…… 他怕我出事，让我藏在最隐蔽的地方，还说要是他没回来，就把合同交给你们……”
小李立刻带着两名队员，驱车赶往张建国的家。那是一间老旧的单元房，墙皮已经脱落，客厅的地板是几十年前的实木地板。按照张建国的说法，队员们在客厅靠窗的位置找到了一块松动的地板 —— 撬开后，里面果然藏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。
打开铁盒的瞬间，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。里面整齐地叠着几页泛黄的纸，正是 1998 年红光机械厂的采购合同。最上面一页的 “供货方” 栏里，签着 “赵坤” 两个字，旁边盖着 “市建材公司” 的红色公章，字迹和印章都清晰可辨。
“赵坤？” 陆沉看着合同上的签名，眉头拧了起来，总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。
“陆队！我查到了！” 小李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，带着明显的惊讶，“这个赵坤，当年是市建材公司的总经理，现在是市人大代表，主管城建工作！前阵子我们排查卫国地产的合作方时，还见过他的名字，只是当时没往深处想！”
这个消息像一道惊雷，让所有人都愣住了。一个市人大代表，竟然和二十年前的厂房坍塌案有关，还牵扯出了黑帮和人命。
黑龙被押回市局后，审讯室的灯光亮了整整一夜。起初他还嘴硬，直到陆沉将采购合同的照片放在他面前，他的心理防线才彻底崩溃。“是赵坤……” 黑龙低着头，声音嘶哑，“当年他是红光机械厂的上级领导，李卫国的建材都是从他手里买的 —— 那些不合格的钢筋和水泥，都是赵坤提供的，他从中赚了不少差价。事故后，赵坤帮李卫国贿赂官员，把事故定性成自然灾害，还让我们铁手帮帮他处理‘麻烦’—— 比如威胁不肯拆迁的住户，掩盖工程质量问题。”
“这些年，赵坤一直是我们的保护伞，帮我们洗钱、找场地，我们帮他做脏活……” 黑龙的肩膀垮了下来，“他知道你们抓了我，肯定会跑 —— 他在郊区有栋别墅，还订了今晚十点飞往国外的机票，现在说不定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！”
陆沉立刻召集队员，驱车赶往赵坤的别墅。那是一栋带花园的独栋别墅，大门虚掩着，里面一片狼藉 —— 行李箱敞开着，衣服散落在地上，书房的抽屉被翻得乱七八糟，显然是仓促收拾过的痕迹。技术科的队员在书房的电脑里，找到了一份已经确认的机票订单：今晚十点，飞往美国洛杉矶，乘客姓名正是 “赵坤”。
“现在是九点零五分，还有五十五分钟飞机起飞！” 陆沉看了一眼手表，立刻发动汽车，“去机场！一定要在他登机前抓住他！”
警车在夜色中疾驰，车窗外的路灯飞速倒退，像一道道模糊的光带。苏衍坐在副驾驶座上，双手紧紧攥着安全带，心里一遍遍祈祷：一定要赶上，不能让赵坤跑了，不然周志强和张建国的罪就白受了，二十年前的真相也永远无法大白。
机场的航站楼里人声鼎沸，安检口排着长长的队伍。陆沉和苏衍兵分两路，苏衍去值机柜台排查，陆沉则带着队员守在安检口。就在这时，小李突然指着安检口的方向：“陆队！在那里！”
只见赵坤穿着一身名牌西装，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行李箱，正拿着护照准备过安检。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，脸上还带着从容的笑容，完全没料到警察会突然出现。
小李一个箭步冲过去，一把按住他的肩膀：“赵坤，你被捕了！”
赵坤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，手里的护照 “啪” 地掉在地上。他双腿一软，直接瘫坐在地上，声音里满是慌乱：“我…… 我只是帮了李卫国一点小忙，我没有杀人…… 我是市人大代表，你们不能抓我……”
“你不仅帮李卫国掩盖事故真相，还包庇铁手帮，洗钱、行贿、教唆犯罪，证据确凿。” 陆沉走过去，拿出逮捕证，冷冷地看着他，“市人大代表的身份，救不了你。跟我们走一趟吧。”
两名队员上前，架起瘫软的赵坤，朝着机场外的警车走去。航站楼里的乘客纷纷侧目，有人拿出手机拍照，有人小声议论。苏衍看着赵坤的背影，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—— 二十年前的冤案，终于离真相又近了一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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