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时刚过,她站在宫墙高处,袖中铜印已冷却,但心火在经络里仍如细线牵引,指向城南。卫无咎立于三步之外,黑袍裹身,雷符在指尖微微震颤,未燃,却已感知到远处陆府外墙那层异常的波动。
她没说话,只将手按在城砖上,心火顺掌心渗入石缝。砖面某处微温,与太医院偏殿那块逆封魔印的残纹同频。就是这里——千面蛊信件的终点,也是陆崇阳与北疆联系的节点。
卫无咎低声道:“雷纹隐阵已激活,非护龙卫制式,倒像是从北疆地脉引来的残法。”
她点头,目光落在东墙一段新砌的青砖上。砖缝泥色偏暗,与周围陈旧墙体格格不入。心火探出,砖后空腔内有极淡妖气流动,如丝线穿行,正是昨夜在太医院发现的蛊信传递路径的延续。
“你引开巡卫。”她道。
卫无咎抬手,雷符无声贴上檐角铜铃。符力震荡,铃声轻响三下,与陆府巡夜口令完全一致。守卫闻声转向东侧偏门,脚步声远去。
她纵身跃下,足尖点瓦,借阴影掩形。卫无咎紧随其后,两人如夜风掠檐,翻过外墙,落于书房后巷。院内巡卫每刻钟换岗一次,比宫中严密数倍,显然早有防备。
书房窗棂紧闭,门上无锁,却有声纹禁制。她靠近门缝,心火外放,感知到内层血纹印的存在——需陆崇阳滴血方可开启。
她从袖中取出一小片焦骨,是昨夜太医院妖化院正焚毁后残留的指节碎片。此人长期执掌陆崇阳私印,血液沾染其气息,虽非本体,却可伪造血脉共鸣。
她将心火缓缓注入骨屑,骨粉蒸腾成雾,凝成一滴暗红血珠,按在血纹印上。印面微光一闪,锁扣轻响,暗门开启。
密室低矮,四壁无窗。中央木架上堆满黑纸信封,表面泛着幽蓝光泽,皆以妖文封缄。她抽出一封,心火轻触,纸面未燃,却浮现一行字迹:“城南守备已就位,三日后子时,引魔气入皇陵。”
她瞳孔微缩。
这不是试探,是计划。皇陵为中州龙脉所系,若魔气侵入,地脉崩毁,帝血镇压之力将被彻底瓦解——她不仅会被废,整个皇室都将沦为傀儡。
卫无咎站在门口,雷符在掌心蓄势:“不能久留,巡卫提前了。”
她迅速取出随身玉简,以心火烙印密信内容。玉简微烫,字迹逐行浮现。刚录完三封,院外脚步声骤然密集,比原定时间快了半刻。
“有人察觉了。”她低声道。
卫无咎已退至密室尽头,指尖划过砖墙,雷力探查。他摇头:“后门被封死,砖石加了铁泥,破不开。”
她闭眼,心火沉入经络,回溯烬墟试炼时那一瞬的共鸣——当她与卫无咎并肩对敌,心跳同步,意志如一,曾短暂激发“灵枢共鸣”的能力。那时心火可引动他人脉动,共息同频,破障穿壁。
她伸手,扣住卫无咎手腕。
他一震,未挣脱。
她将心火缓缓注入其脉门,顺着雷力流转的轨迹逆推,引导他的心跳与自己同步。一次,两次,三次……两人呼吸渐趋一致,脉搏共振,心火如丝缠绕。
墙砖开始震颤。
她另一只手贴上墙面,心火爆发,顺着共振之力轰然冲入砖缝。砖石无声裂开,露出一条狭窄夹道。
两人闪身而入,她回手一挥,心火熄灭玉简上的光痕,密室恢复原状。夹道尽头是西厢房侧墙,出口被杂物堵死,她以掌心火刃切开木板,破出屋外。
刚落地,她忽然停步。
西厢房窗纸后,透出一抹红光。不是灯火,也不是烛焰,而是一种流动的、仿佛活物般的赤色微芒,映在窗纸上,似有细小影子在蠕动。她凝神,心火探出,却被一层无形屏障挡住,无法穿透。
她未动。
卫无咎低声道:“来不及了。”
她收回感知,将玉简藏入袖中,转身离去。
回到宫中静室,她立即取出玉简,以心火重燃所录密信。真文逐一显现:
- “皇陵地宫第三重门,已有内应开启封印缝隙。”
- “魔气入脉后,帝血将逆流,女帝三日内必昏聩。”
- “事成之后,北疆奉陆氏为摄政王,共掌中州。”
最后一封信材质异常,非纸非帛,触手冰冷,竟是人皮所制。角落绘有一道残缺凤纹,线条扭曲,像是从某种古老图腾上撕下的一角。她心火扫过,纹路微微发烫,却无法解读其意。
她将信搁下,闭目调息。心火在识海中盘旋,火鸟忽地振翅,似对那凤纹有所感应。
她睁开眼,提笔在空白卷轴上默写所有密信内容,准备明日早朝当众揭发。笔尖落纸,墨迹未干,忽然——
西厢房那抹红光在脑海中闪现。不是错觉。陆府藏的不只是信,还有别的东西。那光,那屏障,那纹路……都指向一个未被触及的禁忌。
她搁笔,起身走到窗前。月光斜照,照见她袖口一丝焦痕,是破墙时心火反噬所留。她轻轻抚过,忽然察觉——
袖中那张人皮血书,正在发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