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知道!”林金果打断沈医生,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颤抖,“我知道风险!但留在这里,我们连那万分之一的机会都没有,不是吗?”
她掏出手机,“我会亲自联系省脑科医院卒中中心,找陈柏森主任,我会求他,无论如何,请他准备绿色通道和手术团队!我要动用一切资源!”
“姐!你疯了吗!”林金华一把抓住她的手机,力道大得让她踉跄了一下,“你听到医生说的话了!爸经不起折腾!你这不是救他,你是要害死他!”
“留在这里就是等死!”林金果猛地甩开他,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弟弟,“你告诉我,还有什么比现在更坏的结果?没有了!既然没有了,我为什么不能赌一把!”
“你这是拿爸的命在赌你的愧疚!”
“我是拿我的全部在赌爸的生机!”她几乎是吼了出来,胸口剧烈起伏,“如果爸真的……我们不会后悔?如果我试过了!我拼尽了全力了!也许会出现奇迹。
我不能而像个懦夫一样,在这里签下放弃治疗的同意书!”
“林总,”医生再次开口,试图做最后的努力,“即使省院的专家愿意接手,转运过程也需要最专业的移动IcU设备和随行医护,这需要时间协调,而病人最缺的就是时间!”
“设备我来解决!我去联系医疗救援公司,租用最高规格的移动IcU单元,钱不是问题!”她看向医生,眼神里是近乎疯狂的恳求,“医生,请您帮帮我,在我安排好之前,请您用最好的药,用一切办法,稳住我父亲的生命体征!求您了!”
沈医生被说的无可奈何,“好吧,先看看你父亲的情况再定”。
林金华颓然靠在墙上,凝视着姐姐那近乎偏执的身影。“懦夫”二字像根尖刺,扎得他心生疼。
作为科研人员,理性是林金华最熟悉的语言。姐姐的不顾一切,理智告诉他这是在冒险。然而,姐姐那句用尽全力喊出的话,带着他无法承受的情感重量,让他所有基于逻辑的劝说,都堵在了喉咙里。
母亲只是无声地流泪,紧紧握着林金果的手。
这时,重症监护室的门再次打开,一名护士急匆匆出来:“5床的病人血压又在下降!”
所有人的目光投向监护室,不由自主地飞奔过去。
“爸,等我……一定要等我。”林金果如同着了魔,一边奔跑一边在心中嘶喊,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生命力传递给父亲。
重症监护室那扇冰冷的门,如同一道天堑。只有沈医生被允许进入,其他人只能被隔绝在外,任由焦灼的心在一次次的期盼与失望中被反复蹂躏。
不知过了多久,门再次开启。沈医生疲惫地走出来:
“林总,我必须明确告知您,林老先生仍处于生命体征极不稳定的危险期。他的脑干反射微弱,完全依赖呼吸机和升压药维持。此刻转院,任何轻微的移动或颠簸都可能导致动脉瘤再次破裂,那将是即刻死亡。这不是建议,是医学命令。”
一旁的范文静轻轻拉住林金果的手,声音哽咽:“金果,沈医生说的是事实。林叔叔现在就像站在悬崖边上,我们真的……不能再给他任何风险了。”
“风险?”林金果猛地抬头,眼中布满血丝,“留在这里,希望是零!转院,至少还有一丝光亮!我相信奇迹!”
“现在太晚了。”沈医生的语气缓和了些,带着一丝无奈,“你们都急需休息。明天早上,我们会进行全面的神经功能和影像学评估。届时,如果指标允许,我们再讨论你的计划。”
他的目光落在林金果渗出血迹的绷带上,“范文静说得对,你先去处理伤口。在帮助家人之前,先照顾好自己。”
“我留下来。”林金果毫不犹豫。
“不,你带妈回去,你手伤成这样?”林金华立刻反驳。
姐弟俩争执不下,空气中弥漫着疲惫与火药味。
最终,在护士“医院会第一时间通知,家属留在这里反而影响病人休息”的劝说下,一家三口沉重地回到了空旷的家中。
回到家,林金果走进厨房,沉默地煮了三碗清汤面。
她端起碗,机械地吞咽,仿佛进食只是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。
“你吃得下?”林金华嗤笑道,声音里充满了挖苦。
“我必须吃。”林金果没有看他,声音沙哑却坚定,“倒下了一个,不能再倒下第二个。爸还需要我,我必须有力气。”
林母默默拿起筷子,小口吃着,那沉寂绝望的神情,仿佛已默默接受了最坏的结局。
面汤很烫,却暖不透心底的寒冰。林金果混着咸涩的泪水,将食物硬生生咽下,不知是面的味道,还是生活的苦涩,让她喉头阵阵发紧。
这一夜,注定无眠。
第二天清晨,姐弟二人将母亲托付给小姨后,匆匆赶到医院。
然而,在一楼大厅,他们被一群亲人围住了——大伯、二伯、堂哥、婶婶、大姨……林家的至亲几乎都到了。
“你们……怎么都来了?”林金华愕然。
“是嫂子昨晚挨个打的电话……”婶婶红着眼圈,“她说,再晚……怕就来不及跟你爸说句话了。”
林金果的心猛地一沉。母亲此举,无异于在安排最后的告别。她是在用这种方式,婉转地表达对手术的放弃吗?
重症监护室外,气氛让人窒息。其他病人的家属也默默排着队,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同样的悲戚与无助。
亲人们依照林金果的安排,依次进入那扇门,进行一场可能即是永诀的短暂探望。
时间,在无声的泪水中,被无限拉长。
最后,轮到林金果。
她一步步走进病房,她坚信她能唤醒父亲,她要告诉父亲她已经想到办法灾后破局她默念,“爸,你一定等我请专家团队救你您,我们一起创造奇迹!”
她看见父亲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,全身插满了维系生命的管线,依赖呼吸机一起一伏的机械声维持着脆弱的生机——她扑过去:“爸,爸,我来救您了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