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反应不慢。”他开口,声线清朗,带着点让人牙痒的点评意味。
凌栖迟心念流转。又是幻象?
方才的叶枫和阿苏铁破绽明显,但这个“闻厌”……气息、姿态、乃至那欠揍的语气,都几乎无懈可击。甚至连他出剑的角度和速度,都与她记忆中的风格吻合。
“比不上闻道友,”凌栖迟火刀未撤,语气听不出情绪,“剑出无声,偷袭的功夫倒是越发精进了。”她刻意用了“偷袭”二字,带着试探。
闻厌收剑归鞘,动作流畅自然。“兵不厌诈。”他理由充分,视线扫过她周身,最后落在地面上——那里还残留着“叶枫”和“阿苏铁”消散后几乎微不可查的邪气痕迹。
“看来你这路,走得不太平。”
“托福,清理了些碍眼的杂物。”凌栖迟盯着他,不放过他脸上任何变化,“闻道友又是如何找到这里的?你的师弟师妹们呢?”
“走散了。”
闻厌答得简洁,目光却投向不远处那扇若隐若现的石门,
“此地诡异,雾气扰人神识,方向难辨。我也是循着些许灵力波动摸索至此。”他顿了顿,看向她,“看来,凌道友找到了出路?”
理由看似合理。
但凌栖迟心中的疑虑并未打消。太巧了,刚清理完两个幻象,他就出现了。
而且,他解释得太顺了,顺得像早就准备好的说辞。
她面上不露分毫,火焰刀刃缓缓散去,仿佛卸下防备:“算是吧。这石门看着像是出口,闻道友若有兴趣,不妨同行?”
她侧身,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,姿态随意,实则全身灵力暗凝,随时可爆发出雷霆一击。
闻厌看着她,没动。他嘴角那点惯有的弧度似乎淡了些许,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沉淀下来,让人看不真切。
“不急。”他忽然道,目光再次落回她脸上,带着一种纯粹的、不含杂质的审视,“在进去之前,我有个问题。”
“哦?”
“方才那两个……东西,”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两处几乎消散的邪气痕迹,“你杀得毫不犹豫。若是本人在此,你待如何?”凌栖迟心头猛地一凛。
这个问题,角度太过刁钻,也太过……贴近她方才瞬间闪过的念头。这不像是一个偶遇者会关心的问题,更像是一种……试探。试探她的心性,试探她的底线。
她迎上他的目光,不闪不避,唇边反而勾起一抹近乎锋利的笑:“闻道友以为该如何?
是等他们亮明身份,验明正身,还是坐下来泡壶茶,先聊聊此地风物?”
她向前踏出一步,逼近他,眼底火光隐现:“在这鬼地方,迟疑就是找死。若真是本人……”
她刻意停顿,观察着他的反应,语气轻慢带着决绝:“……那就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,挡了我的路。闻道友若是怕了,现在转身离开,还来得及。”
空气仿佛凝滞。雾气在两人之间无声流淌。
闻厌静静地看着她,看了许久。
他脸上那种带着点玩味的神情慢慢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平静。
既无被冒犯的怒意,也无同道相残的惊惧。
忽然,他极轻地笑了一声。不是嘲讽,也不是赞同,更像是一种……确认。
“果然是你。”他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。
话音未落,异变再生!
他周身气息陡然变得冰冷而混乱,那身皎洁的白衣如同被墨汁浸染,迅速蔓延上扭曲的黑色纹路!眉心的朱砂痣红得滴血,原本清俊的面容爬满诡异的黑色经络,眼神充满恶意。
“可惜……你猜对了,也……晚了!”变了调的嘶哑声音从喉中挤出。
‘它’手中的长剑再次出鞘,剑身缠绕着浓稠如实质的黑气,带着腐蚀一切的邪异力量,比方才更狠地刺来!剑势狠辣,笼罩她周身要害,再无半分“切磋”意味!
凌栖迟在他气息变化的瞬间已然疾退,但剑光如影随形!
眼看避无可避,她掌中火焰长刀迎风暴涨,不再追求锋锐,而是变得宽厚,如同一面燃烧着的厚背刀,双手握住向上斜撩格挡。
黑气长剑重重劈在火焰刀身最厚实处,火焰与黑气疯狂的相互侵蚀,发出“嗤嗤”异响。
巨大的冲击力让凌栖迟虎口发麻,气血翻腾,脚下青石路面被踩出细碎裂痕,但她终究凭借这巧妙的变化和瞬间的爆发硬接下了这必杀一击!
“模仿得再像,”她借力后滑,卸去劲道,“也终究是见不得光的秽物!”
她不再保留,催动全身灵力,周身火焰沸腾仿佛披上了一层燃烧铠甲。
手中火焰长刀恢复锋锐,变得更加凝练,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,主动迎向那被邪气彻底侵蚀的“闻厌”!
这一次,是真正的生死相搏。
火焰与黑气在这片被迷雾笼罩的石门前激烈碰撞,光芒闪烁,气劲四溢。
那“闻厌”剑法刁钻狠辣,全然不顾自身,只攻不守,逼得凌栖迟将身法催到极致,火刀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格开致命攻击,寻找着反击的契机。
终于,在对方又一次倾尽全力的竖劈之下,凌栖迟身形踉跄着向后方石门方向急退。
“死!”扭曲的‘闻厌’发出咆哮,剑势不止,紧追着她因‘失衡’而暴露的空门刺去。
剑尖即将触及她背心的刹那,凌栖迟贴着石门表面滑开!
“锵——!!!”
黑气长剑收势不及,悍然刺中了坚硬的石门!
剑尖没入石门寸许,那门上的古朴纹路仿佛活了过来,亮起微光,产生一股诡异的吸力,锁住了长剑,更开始汲取‘闻厌’身上的邪异黑气!
“呃啊!这是……”它试图抽回长剑,却像粘在蛛网上的飞虫,一身邪气不受控制地涌入石门。
就是现在!
凌栖迟将火刀从其后脑枕骨与大椎穴之间的要害贯入!
“呃啊……!”它的身形颤抖,声音带着诡异的回响,“我们……还会再见……”
它的身体开始从内部瓦解,只留下一团更加阴冷的邪气,盘旋片刻,尽数被那扇古朴的石门贪婪地吞噬。
随着最后一丝邪气没入门内,被黑剑刺出的痕迹,竟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如初,仿佛从未受过损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