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沉默。
沅沅气得小脸通红,胸口剧烈起伏。
“我一直都想不明白,为什么你总是莫名其妙地找我麻烦?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?”
她深吸一口气,眼中闪过一丝明悟。
“后来我才明白,不是我做错了什么,而是你脑子有毛病!只有那种心理扭曲的人,才会天天想着算计别人,见不得旁人过得比他好一点!”
从小到大,谁敢这样当面辱骂高河川?
可如今,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,竟然敢一口一个“脑子有病”!
高河川怒火攻心,一把抄起桌上的石砚,狠狠砸向沅沅。
砚台划过半空,眼看就要击中她的额头。
突然,陆楚廷一步跨出,毫不犹豫地挡在了沅沅身前。
这一幕吓坏了所有人。
陆楚远更是当场爆喝。
“弟弟!”
话音未落,人已猛地从后排冲了过来。
幸运的是,距离尚远,那砚台没能命中目标,重重砸在地上。
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。
谁能想到,读书习礼的学堂之中,竟会发生如此暴力的一幕。
沅沅的眼睛顿时红了,泪水在眼眶里打转。
她死死盯着高河川,声音充满控诉。
“你到底为什么总要动手?夫子说过多少遍了,读书人以德为先,动辄打人是最没出息的表现!”
她猛然转身,指向高河川那群跟班们,一字一顿地喝问。
“你们是来读书明理的,还是来当街头混混的?我和我哥们从没有主动惹过你们,为何你们一次次挑衅我们?”
“上次你故意撞伤我六哥,害他腿肿了半个月不能走路。这一次,你又要欺负五哥,还想把脏水泼在我身上?你们欺人太甚!我忍你们很久了!”
“什么?!”
陆楚远双眼瞬间瞪得滚圆,目光紧紧落在沅沅脸上。
这事儿,陆楚廷自始至终一个字都没提过。
“什么时候?谁干的?”
他声音压得很低。
沅沅撅着嘴,眼睛湿漉漉的,抬手指着高河川。
“就是他!我六哥好好走在前面,他故意撞过去,把六哥的头狠狠磕在墙角上,哗啦一下就流血了!六哥疼得抱着头蹲在地上直哭!”
陆楚廷脾气一向好得像个菩萨。
陆楚耀又天生内向怯懦,受了委屈也不敢吭声。
可陆楚远不一样。
他低吼一声,一把卷起左臂袖子。
脚刚要迈出去……
“五哥!”
沅沅忽然一把拽住他衣角。
“夫子说了,打人是不对的!书院明令禁止私斗,要是被抓到,爹爹会生气的!而且……”
她顿了顿,咬着下唇,压低嗓音。
“而且,我已经替六哥报过仇了。”
陆楚远的动作顿时僵在原地。
他张了张嘴,想问“怎么报的仇”。
可话还没出口,沅沅冲他眨了眨眼,嘴角勾起一道狡黠的弧度。
他居然懂了。
高河川见陆楚远杵在那里不动,以为他怂了,顿时得意起来。
“哎哟哟,我还当你要冲上来呢!结果呢?不过是个怂包!你们一个个全是软骨头窝囊废!老将军当年横扫北疆,威震三军,要是在天有灵,看见养出你们这帮没胆没种的子孙,非得气得从棺材里蹦出来,亲手拿鞭子抽你们一顿不可!”
“你放什么屁!”
“啪!”
一声闷响骤然炸开!
高河川话音未落,背后突然一股巨力袭来。
他整个人失去平衡,“哇”地惊叫一声,扑通摔了个狗啃泥。
陆楚远早就听懂了沅沅那抹眼神的深意。
此刻,他静静站在妹妹弟弟前方,脸色平静如水。
可细看之下,他额角的青筋正突突跳动。
高河川被踹得眼冒金星,挣扎着站了起来。
“谁?!谁敢踹小爷?!你不要命了……”
“吗”字刚要脱口而出,他猛地一扭头,整个人如遭雷击。
姚夫子不知何时已立于他身后,正冷冷盯着他。
高河川浑身一哆嗦,连退两步,结结巴巴挤出几个字。
“夫……夫子……您……您怎么……”
姚夫子冷哼一声,拂了拂衣袖。
“夫子?呵,我可当不起你这位贵公子口中所谓的‘老师’。老夫贱命一条,不晓得尊卑贵贱,更不懂如何伺候你们这等有‘能耐’的少爷。来人!”
他忽而提高嗓音,厉声喝道。
“去请高侍郎立刻到书院来!他儿子今日大显神威,打得同窗头破血流,还敢辱骂先辈!咱们这小小书堂,哪里供得起这尊金身玉面的菩萨?”
“夫子我错了!”
高河川“噗通”一声跪倒在地。
他脸色惨白,额头上冷汗直冒,双手颤抖着撑在地上。
随即抬起身子,头如捣蒜般连连磕下。
“我嘴欠!我不该乱说话!更不该出口伤人!您高抬贵手,原谅我吧!我发誓,今后一定闭紧嘴巴,再不敢多说一句不该说的话!若违此誓,天打雷劈,不得好死!”
姚夫子站在堂前,手中戒尺轻握,却始终没有落下。
他知道,夫子一向铁面无私。
可这会儿不骂,也不动刑,便是还留有一线余地。
高河川心中一动,立刻领会其意。
他咬紧牙关,又接连磕了三个响头。
“夫子在上,弟子知错!求您念在我年幼无知,饶我这一次!我一定痛改前非,日日勤学,再也不敢逞强斗狠,欺辱同窗!”
姚夫子面无表情地伫立片刻。
终于,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。
紧接着,他缓缓抬起右手,轻轻一摆。
这一摆手,如同赦令,让整个学堂的空气都松了下来。
陆楚远双手抱臂,静静旁观,眼中闪过一丝快意。
从小,爹娘就反复叮嘱他。
“将军府虽有权有势,但为人不可骄纵。出门在外,谁也不是天生高人一等。”
可这个高河川,仗着父亲官居二品,自入学堂起便横行无忌。
他忍了整整三年。
每次都想动手,却被父亲按住肩膀。
“君子动口不动手,你要用德行赢人。”
可今天,这个不可一世的小霸王,终于在夫子面前认错。
陆楚远望着那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身影,只觉得胸口那口浊气终于吐出。
他笑了笑,低头从怀里取出一块玉佩。
那玉佩通体温润,呈淡青色。
雕工精细,正面刻着一个“陆”字,背面则是一枚小巧的云纹。
阳光一照,竟泛出淡淡的光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