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朝歌走近凌胭,压低声音:“凌姑娘熟读兵书,精通武艺,对军事布局更有独到见解。这些才华,何必浪费在后宅争斗中?兵部正在招募人才,为何不能去试一试?”
凌胭眼中逐渐燃起希望的光芒,但随即又黯淡下来:“可是朝中都是男子,我一个女子……”
“男子又如何?”慕朝歌打断她,“你有真才实学,唯有掌握实权,才能摆脱世俗的束缚。届时,谁还敢逼你嫁人?谁还敢轻视你?”
一番话如醍醐灌顶,凌胭猛地站起身,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彩:“公子一言,令凌胭茅塞顿开!是啊,女子为官,并非没有先例!”
她激动地在亭中来回走动,越想越觉得可行:“我可以从兵部文书做起,慢慢展现才能。父亲虽是古板,但如果我真能取得一官半职,他也不会强行阻挠。”
慕朝歌微笑点头:“正是。这条路虽难行,但总好过困守后宅,虚度一生。”
凌胭突然停下脚步,转身紧紧握住慕朝歌的手,眼中泪光闪烁:“于公子,今日一席话,改变了我的一生。凌胭不知如何感谢才好!”
慕朝歌被她握得有些不自在,却又不忍抽出手来,笑道:“能帮到凌姑娘,于某也很高兴。”
“不要叫我凌姑娘了。”凌胭突然道,“如果公子不嫌弃,可否与凌胭结为异姓兄妹?从今往后,你就是我凌胭最敬重的兄长!”
慕朝歌愣了一下,随即欣然应允:“能与凌姑娘这样的巾帼英雄结为兄妹,是于某的荣幸。”
凌胭喜极而泣,拉着慕朝歌就往外走:“园中有株百年杏树,正值花期。我们就在树下结拜如何?”
二人来到杏树下,只见粉白花瓣如雪纷飞,美不胜收。
凌胭取出随身匕首,利落地割下一缕青丝,递给慕朝歌。
慕朝歌也割下一缕头发,交给凌胭。
“皇天在上,后土在下,”凌胭郑重跪下,朗声道,“我凌胭今日与于公子结为异姓兄妹,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,永不相负!”
慕朝歌也跪了下来,道:“我于某今日与凌胭结为异姓兄妹,必当以诚相待,互相扶持,绝不背信弃义!”
二人相视而笑,同时向对方行了礼。
凌胭起身后,眼中满是欣喜:“从今往后,我就有兄长了!看谁还敢欺负我!”
慕朝歌看着她灿烂的笑容,不禁也笑了:“有你这样的妹妹,怕是没人敢欺负我才对。”
二人相视大笑,惊起枝头几只鸟,扑棱着翅膀飞向蓝天。
笑完了,凌胭忽然正色道:“兄长,我明日就去兵部打听招考事宜。一定不会辜负兄长的期望。”
慕朝歌点头:“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,尽管开口。”
她心中暗自思忖,回去得让尉迟澈那家伙给兵部打个招呼,好歹给凌胭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。
“对了,”凌胭忽然想起什么,疑惑地问道,“兄长方才说已有家室,不知嫂夫人是何等样人?能得兄长青睐,想必不是寻常女子吧?”
慕朝歌被问得一愣,随即脑中闪过尉迟澈那张脸,忍不住笑道:“她啊,确实非同一般。脾气大得很,动不动就爱生气,但心地善良,只是不善表达罢了。”
凌胭若有所思:“听起来,兄长与嫂夫人感情很好。但愿日后凌胭也能找到如兄长这般尊重女子的良人。”
慕朝歌心中暗笑:要是你知道“嫂夫人”其实是当今天子,不知会作何感想?
夕阳西下,二人又聊了许久,这才依依惜别。
凌胭目送“于公子”远去,手中紧紧攥着那缕青丝,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无限憧憬。
而慕朝歌走在回宫的路上,心情也是前所未有的舒畅。
她不仅搅黄了晋王拉拢兵部尚书的算计,更重要的是,她为凌胭指明了一条新的道路。
“女子为官……”慕朝歌喃喃自语,嘴角扬起一抹笑。
或许有朝一日,朝堂之上会出现更多如凌胭这般才华横溢的女子,到那时,这个世界会不会变得不一样呢?
暮色渐浓,慕朝歌加快脚步,心想尉迟澈那家伙应该已经批完奏折了吧?
得赶紧回去告诉他,自己结拜了个妹妹的事。
想必他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。
想到这儿,慕朝歌不禁笑出声来,脚下的步子越发轻快了。
……
夜色深沉,相国寺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。
东厢房内,一灯如豆。
尉迟澈独坐在窗边的禅椅上,却无半分宁静。
他眉头微蹙,指尖无意识地轻叩着桌面。
寺中规矩森严,男女客分居东西两厢,他与慕朝歌此刻被一整个院落隔开,门外还有层层重兵把守。
他思绪烦乱,主要集中在两件事上。
第一,晋王尉迟瑾此人野心勃勃,绝不会放过任何兴风作浪的机会。
白日里自己和慕朝歌那般亲密地摘杏,定然刺痛了这位皇叔的眼。
他必定会设法来寻“慕妃”一诉衷肠。
可这院落的守备如此森严,连一只苍蝇飞进来都难,尉迟瑾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?
第二,便是占了他身体的慕朝歌。
一想到她,尉迟澈心情就更为复杂。
白日里,她居然与兵部尚书嫡女凌胭相谈甚欢,甚割发结拜?成了异姓兄妹?!
凌胭背后代表的兵部势力,足以让任何皇子眼热。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?
是误打误撞,还是……深藏不露?
尉迟澈揉着眉心。
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——
“咔哒……”
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声响从他脚下传来。
尉迟澈猛地低头,只见房间的角落一块原本不起眼的地板竟悄无声息地向下陷去,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!
紧接着,一个穿着夜行衣的身影极其敏捷地从洞中钻了出来,动作轻盈,仿佛做惯了这种事。
不是晋王尉迟瑾又是谁?
尉迟澈:“……”
他看着那块迅速合拢并恢复原状的地板,再看看拍打着身上灰尘的尉迟瑾,一时竟无语。
相国寺可是皇家寺院,居然有直通妃嫔厢房的密道?
先帝们,你们这寺庙建得可真是别有洞天啊!难怪尉迟瑾如此成竹在胸!
尉迟瑾转过身,脸上已挂上了深情又带着几分忧郁的笑容,仿佛刚才从地里钻出来的不是他一样。
几步走到尉迟澈面前,目光灼灼,语气带着痛楚:“朝歌!我的朝歌!你可知道,白日里见你与皇兄那般亲密,我的心如同被千万根针扎一般疼!我恨不得……”
他演技精湛,将一个为情所困的痴情男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。
尉迟澈强忍着胃里的不适,面上却迅速浮起一层哀婉的神色。他微微侧过身,声音低落,带着哭腔:“王爷此刻才知心痛?白日里,妾身见王爷与妾身那好妹妹慕蓁蓁言笑晏晏,又何尝不是心如刀割?王爷可知……妾身才是那个最痛的人……”
一边说,一边在心里把自己唾弃了千万遍。这等肉麻的对话,简直令人作呕!
两人一来一往,情深意切,若是不知情的旁人看了,只怕真要以为这是一对苦命鸳鸯。
尉迟瑾叹了口气,切入正题:“朝歌,今日我来,是有正事与你相商。你如今在宫中处境不容易……唉,皇兄他对你,怕是早已失了耐心。姚家如今势大,你舅舅姚庆临更是深得皇兄信任,可他何曾顾念过你这外甥女半分?
他得势,慕家水涨船高,你父亲和妹妹怕是更要欺压到你头上!他们何曾将你当作骨肉至亲?不过都是利用!”
他仔细观察着“慕朝歌”的神色。
说着,情难自禁地伸出手,想要去握“慕朝歌”放在桌上的手,以示安慰。
尉迟澈胃里一阵翻腾,几乎是本能地将手迅速收到了袖中,避开了那只触碰的手。
尉迟瑾的手僵在半空,脸上闪过一丝错愕,但很快又表现出担忧:“朝歌?”
尉迟澈顺势垂下眼帘,掩去眸中的嫌恶,声音却更加凄楚:“王爷不必再说了!这些道理,朝歌早已看清!慕家视我如弃子,姚家待我如陌路,这世上,朝歌再无亲人,能依靠能信任的,唯有王爷一人!”
他抬起眼,看向尉迟瑾:“王爷有何吩咐,但说无妨。朝歌愿为王爷马首是瞻!”
尉迟瑾闻言,心中大喜!
他原本还准备了更多说辞,没想到“慕朝歌”如此上道,看来她对慕姚两家的怨恨远超自己预期!
“好!好朝歌!你且放心,待他日,本王定不会负你!”
烛火摇曳,映照着尉迟瑾的脸庞。
“朝歌,姚庆临此人,已是我们的心腹大患,更是本王路上的绊脚石!”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,“必须尽快除掉他!”
尉迟澈心中冷笑,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惧:“姚……姚舅舅他权势正盛,如何能……王爷可是有了良策?”
“自然。”尉迟瑾得意地勾了勾嘴角,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,“本王已有计划,只是……还需你的配合。具体细节,时机到了你自会知晓。你只需记住,届时一切听从本王安排即可。”
他话说得含糊,显然并未完全信任“慕朝歌”,只将她当作一枚需要时才会启动的棋子。
尉迟澈心中明镜似的,却也不追问,只乖巧点头:“朝歌明白,一切但凭王爷吩咐。”
尉迟澈顺势起身,执起桌上的茶壶,姿态优雅地为两人各斟了一杯茶,动作行云流水。
“王爷说了这许多话,喝口茶润润嗓子吧。”他将其中一杯轻轻推到了尉迟瑾面前。
尉迟瑾目光在那杯茶上停留了一瞬,又抬眼看了看“慕朝歌”面前那杯,并未立刻去拿,反而笑道:“朝歌也辛苦了,不如一起喝?”
谨慎多疑的本性暴露无遗。
尉迟澈心中讥讽,面上却先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,浅浅饮了一口,以示无毒。
尉迟瑾这才放心,端起茶杯,也饮了一口。
放下茶杯,尉迟瑾似乎想起了什么,身体再次前倾,语气带着一丝急切,压低声音问道:“对了,本王之前给你的那包东西,你可曾让皇兄服下了?”
他问的,正是此前让“慕朝歌”给皇帝尉迟澈下的慢性毒药。
尉迟澈心中猛地一凛,面上却迅速浮起一抹红晕,眼神闪烁,带着几分心虚用力点了点头:“嗯……已经下在陛下的茶水中了……”
他心下却冷笑:药确实是下了,只不过下在了你方才喝的那杯茶里!
皇弟,这绝子绝孙的福气,还是留给你自己慢慢享用吧!
得到肯定的答复,尉迟瑾眼中瞬间迸发出狂喜的光芒!
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:“好!好极了!朝歌,你立了大功了!你可知,那药有何妙用?”
他并不需要对方回答,自顾自地说了下去:“那药无色无味,银针也试不出。服用后并不会立刻有何不适,只会慢慢侵蚀男子的精元,呵呵,任凭他尉迟澈后宫佳丽三千,这辈子也休想再有子嗣了!哈哈哈!”
他一时忘形。忽然站起身,绕过桌子,朝着尉迟澈张开手臂就要拥抱过来:“我的好朝歌……今夜便让本王好好疼疼你……”
尉迟澈浑身猛地一僵!
被一个男人,尤其是一直心怀不轨的弟弟拥抱?
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瞬间冲上头顶!
他几乎想立刻抓起桌上的烛台,狠狠砸向对方那张令人作呕的脸!
但还是死死压住了这股冲动。此刻翻脸,不过是前功尽弃罢了!
电光火石间,他急中生智,猛地一抬手!
“噗——”
烛火应声而灭。
厢房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,只有微弱的月光从窗纸透入。
“王爷……”尉迟澈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,带着一丝刻意营造出的娇羞,“别……别在这里……去……去床上……”
这话瞬间点燃了尉迟瑾所有的邪火。
他得意一笑,只觉得美人终于屈服,依言摸索着便要向床榻方向走去。
然而,就在此时——
“叩叩叩!”
房门被不轻不重地敲响了。
紧接着,不等里面回应,门便被“吱呀”一声推开了一道缝。
慕朝歌的乳母尤嬷嬷端着一盅汤,提着一盏小灯笼,站在门口,声音洪亮:“小姐,老奴给您送安神汤来了。咦?这么早就歇下了?灯怎么灭了?”
按照事先尉迟澈与尤嬷嬷约定好的暗号,一旦厢房的烛火熄灭,她便立刻以送汤为由,直接推门而入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