击退那青蛇，并未让我感到多少喜悦，反而心头更沉。
墨玄说得对，这只是开始，白山的危险，远超我的想象。
我体内力量消耗大半，一阵阵虚脱感袭来，不得不放慢脚步，努力调息，试图尽快恢复。
那股新生的力量虽然温顺了许多，但恢复起来并不快，如同涓涓细流，需要时间积累。
黄老的情况比我好些，它修行日久，根基扎实，此刻正抓紧时间吞吐山林间的灵气，修补之前的损耗，小眼睛却始终警惕地留意着四周。
墨玄依旧走在前面，步伐似乎比之前放慢了些许，不知是为了迁就我们，还是他自身的伤势也需要更谨慎地应对。
他没有再对我的表现做出评价，沉默得如同一块行走的寒冰。
越往山林深处走，光线越发昏暗，古木的形态也越发狰狞怪诞，有些老树的枝杈扭曲盘结，像是挣扎的鬼影。
空气中的灵气确实更加浓郁，但同时也混杂着更多驳杂、混乱、甚至充满恶意的气息。
我们沿着一条几乎被杂草和藤蔓掩盖的兽径前行。
脚下湿滑，苔藓遍布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殖质气味和某种……淡淡的腥气。
这腥气，与之前那青蛇身上的有些类似，但又更加阴冷、纯粹。
我的灵视不由自主地开启，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见的痕迹——一片被压弯的草丛上，残留着淡淡的青色妖气；
一块岩石上，有几片脱落的、带着冰冷光泽的细小鳞片。
“三姑娘，小心些。”黄老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，带着凝重，“这地方，好像是某条厉害长虫的领地边缘，气息比刚才那家伙更沉。”
长虫，是他们对蛇类精怪的俗称。
我心中一凛，点了点头，更加小心地收敛自身气息，同时将所剩不多的力量凝聚起来，以备不时之需。
墨玄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，脚步彻底停下。
他微微侧头，鼻翼不易察觉地翕动了一下，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。
“绕路。”他言简意赅，改变了方向，朝着侧面一片更加茂密、几乎无路可走的灌木丛走去。
显然，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，去招惹一个可能比刚才那青蛇更麻烦的存在。
我们跟着他，费力地拨开带刺的灌木和纠缠的藤蔓。
衣服被划破了几道口子，皮肤上也留下了细小的血痕，但比起直面未知的危险，这点代价不算什么。
然而，有些事情，似乎避无可避。
就在我们即将穿过这片灌木丛时，前方传来了一阵极其细微的、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拖过落叶的沙沙声。
声音很轻，但在我们全神贯注的倾听下，却清晰得如同擂鼓。
墨玄猛地抬手，示意我们停下。
我们屏住呼吸，透过枝叶的缝隙向前望去。
前方不远处，是一小片林间空地，空地的中央，赫然盘踞着一条巨蛇！
这条蛇比之前袭击我们的那条更加庞大，光是盘起的身躯就如同一座小山丘。
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、近乎墨绿的青色，鳞片更大，边缘闪烁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。
它似乎受了伤，靠近尾部的地方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，皮肉翻卷，深可见骨，流淌出的血液不是红色，而是一种暗沉近黑的墨绿色，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和强烈的腐蚀性，周围的草木都因此枯萎发黑。
它闭着眼睛，蛇信偶尔吞吐一下，气息有些萎靡，但即便是在受伤状态，其周身散发出的妖力波动，也远比之前那条青蛇强大和精纯数倍！
这是一条修行有成的蛇妖！而且，看其形态和气息，极有可能就是黄老口中的“常家仙”！
它似乎正在借助此地相对浓郁的灵气疗伤，对我们的靠近并未立刻察觉。
我心脏狂跳。
这可是真正的“仙家”，与黄老类似，但显然道行更深，我们撞见了它疗伤，是福是祸？
墨玄沉默地看着那条蛇妖，眼神深邃，看不出在想什么。
他周身的气息收敛到了极致，仿佛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。
黄老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，紧紧抓着我的衣领。
就在我们进退两难之际，那蛇妖紧闭的眼睛，猛地睁开了！
那是一双如同万年寒潭般的竖瞳，冰冷、锐利，带着一丝被惊扰的怒意和审视，瞬间就穿透了灌木的遮挡，精准地落在了我们身上！
它的目光先是扫过墨玄，瞳孔骤然收缩，明显流露出极深的忌惮甚至是……一丝恐惧？
但当它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，那冰冷的竖瞳中，却猛地爆发出一种极其复杂的光芒——有惊讶，有疑惑，最终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……灼热？
它认识我？或者，认识我身上的某种气息？
“人类……”一个冰冷、但比之前那青蛇清晰沉稳得多的声音，直接在我们脑海中响起，带着一丝压抑的痛苦和探究，“你身上的气息……很熟悉……”
它缓缓挪动了一下庞大的身躯，牵动了伤口，墨绿色的血液渗出更多，但它似乎毫不在意，只是死死地盯着我：“我们……是否见过？”
我愣住了。
见过？我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蛇妖。
就在我不知如何回应时，一直沉默的墨玄，缓缓向前迈了一步，挡在了我和那蛇妖之间。
他目光平静地看着那蛇妖，声音依旧冰冷，却少了几分之前的漠然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了然？
“常清云，”他准确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，“多年不见，你倒是狼狈。”
那名为常清云的蛇妖巨大的身躯微微一震，竖瞳中的情绪更加复杂，它看着墨玄，沉默了片刻，才缓缓道：“……原来是你，墨玄。”
它们果然认识！
墨玄没有理会它的感慨，目光落在它尾部的伤口上：“猎妖人留下的？”
常清云眼中闪过一丝屈辱和恨意：“……是，大意了，中了他们的陷阱和破魔弩。”
猎妖人？我心中一动。
奶奶的笔记本里似乎提到过……
墨玄点了点头，似乎并不意外。他回头看了我一眼，那眼神意味深长，随即又转向常清云，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：
“她，或许能帮你。”
他指的是我。
常清云巨大的竖瞳再次聚焦在我身上，带着审视和一丝……难以置信的期待？
我完全懵了。
我能帮它？我连自己都顾不好？
墨玄却没有解释，只是对我淡淡道：“试试看，用你的力量，接触它的伤口。”
我看着他冰冷的侧脸，又看了看常清云那恐怖而痛苦的伤口，以及它眼中那抹复杂的期待……
咬了咬牙，我深吸一口气，走上前去。
是福不是祸，是祸躲不过。
既然墨玄这么说，或许……这真的是一个契机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