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场关乎生死荣辱的对决,就在这小小的仁寿堂内,拉开了序幕。
而茶楼之上,宋曦和江渝北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致的兴奋和担忧。
“大哥他……玩得太大了吧?”宋曦喃喃道。
江渝北却紧紧攥着拳头,沉声道:“我相信大哥。”
赌约既立,整个仁寿堂的气氛都变得凝重起来。
伙计们搬来了桌椅,将三位候诊的病人请到了堂中。
文思远为了彰显自己的专业和公正,清了清嗓子,对着众人朗声道:“为示公允,你我二人,轮流诊断,不可旁听,以免有偷师之嫌!”
说罢,他对着程凡做了一个“请”的手势,眼中满是轻蔑:“你年少,你先来。免得说我欺负你。”
这是笃定了程凡必输无疑,要让她先出丑。
程凡神色淡然,并未推辞。
她走到第一位病人面前。
那是一位年约六旬的老者,面色蜡黄,身形佝偻,一边坐下一边还在不停地咳嗽,声音嘶哑,仿佛喉咙里卡着一口破锣。
“老人家,请伸手。”程凡的声音温和而沉稳。
老者迟疑地看了她一眼,又看了看旁边一脸笃定的文思远,还是将枯瘦的手腕递了过去。
程凡三指搭上脉门,双目微阖。
整个大堂,鸦雀无声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那张年轻而专注的脸上。
一旁的文思远,嘴角挂着一丝冷笑。
装模作样!
这老头的病,他早就看过了,是风寒入体,引动了旧年的肺疾,只需开几服疏风散寒、润肺止咳的汤药,慢慢调理即可。他倒要看看,这小子能诊出什么花来!
片刻后,程凡松开手,又看了看老者的舌苔,问道:“老人家,你这咳嗽,可是有半年了?”
老者一愣,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:“是……是啊,小先生怎么知道?”
“是否每到午后,便觉胸口烦热,咳嗽加剧,夜里更是辗转难眠,手脚心发烫?”程凡再问。
老者眼睛瞪得更大了,连连点头:“对对对!就是这样!一到下午就难受,晚上觉都睡不好!”
程凡点点头,语气平静地做出论断:“老人家,您这并非简单的风寒咳嗽。”
她看向一脸不屑的文思远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遍全场。
“此乃肝火犯肺,木火刑金之症。病根不在肺,而在肝。”
“老人家想必平日里性情急躁,又喜饮烈酒。肝郁化火,火气上逆,灼伤肺阴,故而咳嗽不止,午后阳明经气盛,则热象更显。”
此言一出,文思远脸上的冷笑,瞬间僵住。
肝火犯肺?
这……这怎么可能?
他明明诊的是肺脉虚浮,典型的外感之症!
不等他反驳,那老者已经激动地一拍大腿,叫出声来:“神了!小先生真是神了!”
“我这臭脾气,家里人都受不了!年轻时在码头扛活,养成了每天都要喝两口的习惯,这几年更是戒不掉了!”
真相大白!
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叹。
文思远只看到了表面的咳嗽,而这位程案首,却一眼看穿了病根所在的生活习惯!
“那……那该如何治?”老者急切地问道。
程凡淡然道:“清肝泻火,滋阴润肺。方用‘泻白散’合‘黛蛤散’加减。白皮桑、地骨皮清泻肺热;青黛、海蛤壳清肝化痰;再加沙参、麦冬以养肺阴。三剂可见效,七剂可除根。但日后,烈酒需戒,心境需平,方能长久。”
她信手拈来,方剂、药理、剂量、禁忌,说得清清楚楚,条理分明,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。
文思远的脸色,已经有些发白。
这……这绝不是一个初学者能说出来的!泻白散合黛蛤散,两方皆是古方,如此化裁运用,非浸淫医道十年以上者不能为!
程凡没有看他,径直走向第二位病人。
那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妇人,穿着体面,但脸上、脖颈处却布满了红色的疹子,她不时地伸手抓挠,神情颇为痛苦。
“夫人,可是觉得疹子处瘙痒难耐,且有灼热之感?”程凡问道。
妇人连忙点头:“是啊,小大夫,痒死我了!看了好多大夫,抹了好多药膏,就是不见好。”
程凡的目光,在她略显丰腴的身材和油光满面的脸上一扫而过,随即问道:“夫人可是喜食辛辣油腻之物?尤其……偏爱鱼虾河鲜?”
妇人的脸色微微一变,眼神有些闪躲:“也……也就偶尔吃吃。”
程凡嘴角微勾,不疾不徐地说道:“夫人体内湿热壅盛,郁于肌表,故发为疹。寻常药膏,只能暂缓其表,不能根除其里。若我没猜错,夫人昨日,是否食用了城南醉仙楼的‘香辣鳜鱼’?”
妇人“啊”的一声,捂住了嘴,脸上满是不可思议!
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?!”
她昨日确实和几个闺中密友偷偷去解馋了,这事连她丈夫都不知道!
人群再次炸开了锅!
“天哪!这都能看出来?”
“这哪里是看病,这是算命吧!”
“太神了!简直是华佗在世啊!”
李文轩和张成等人,在人群后方激动得满脸通红,拳头紧紧攥着,恨不得跳起来为大哥喝彩。
文思远的额头上,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。
他给这妇人开的,正是他仁寿堂的独门药膏“清肤膏”,治的便是寻常的湿疹。可他万万没想到,病根竟是在饮食上!
“此症需内外同治。”程凡的声音再次响起,“内服‘龙胆泻肝汤’加减,清利肝胆湿热。外用苦参、白鲜皮、地肤子煎水清洗,可祛风止痒。忌口辛辣、鱼腥、发物,半月之内,必能痊愈。”
又是药方,又是调理之法,又是禁忌。
完美得无懈可击!
文思远的身子,已经开始微微发抖。
他感觉自己像个跳梁小丑,在对方面前,所有的经验和骄傲,都被碾得粉碎。
程凡看也未看他,走向了最后一位病人。
那是一位衣着华贵的富商,四十岁上下,体态臃肿,面色虽红润,却隐隐透着一股青气。他坐在那里,手不自觉地按着胸口,呼吸有些急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