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凡的房间里,书册堆积如山,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埋了进去。
二姐程玲端着一碗参汤走进来,看着自家弟弟这副不要命的架势,心疼得直掉眼泪。
“小凡,别这么拼了。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好。就算……就算考不上,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
程凡从书卷中抬起头,接过参汤一饮而尽,脸上挤出一个有些苍白的笑容。
“姐,你放心,我心里有数。”
她必须考上。
在这个万般皆下品,惟有读书高的世界,功名就是她最好的护身符。
看着弟弟眼中的决心,程玲叹了口气,默默地退了出去。
夜色渐深,程家小院却依旧灯火通明。
临近县试,整个院子都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紧张感。
“咚咚咚。”
院门被轻轻敲响。
程玲前去开门,发现是住在村口的王家婶子,手里还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碗。
“婶子,这么晚了,您怎么来了?”
“哎呀,这不是小凡明天就要考试了嘛。”王婶子笑得一脸淳朴,将手里的碗递了过来,“家里也没啥好东西,就给娃蒸了碗鸡蛋羹,补补脑子。盼着他明天,高中!”
碗里,黄澄澄的鸡蛋羹还撒着几滴香油和葱花,香气扑鼻。
何氏闻声也走了出来,连忙道谢:“他婶子,你这真是太客气了,快进来坐。”
“不坐啦不坐啦,你们也早点歇着,别耽误了孩子明天的大事。”王婶子摆摆手,又叮嘱了几句,便转身消失在夜色中。
何氏端着碗,眼眶有些发红:“咱们小凡,就是有出息,乡里乡亲的都惦记着。”
程凡从书堆里被叫出来,看着这碗充满了善意的鸡蛋羹,心中也是一暖。连日苦读的疲惫,似乎都消散了不少。
“快,趁热吃了。”程玲催促道。
程凡点点头,没有多想,拿起勺子三两口便将那碗嫩滑的鸡蛋羹吃了下去。
然而,变故就在午夜时分,陡然发生。
“唔!”
睡梦中的程凡猛地睁开眼,腹中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,如同有无数根钢针在里面疯狂搅动。
她脸色瞬间煞白,冷汗涔涔而下,掀开被子就冲向了屋外。
这一夜,成了程家所有人的噩梦。
程凡几乎是刚从茅厕里出来,腹中的剧痛便会再次袭来,让她不得不再次折返。一次,两次,十几次……到后来,她几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,整个人都处于虚脱状态。
程大山和何氏被惊醒,看着儿子痛苦的样子,心都碎了。
“快!去请郎中!”程大山急得满头大汗。
可这么晚了,城门早已关闭,村里的赤脚医生敲了半天门,却根本无人应答。
何氏端着热水,看着程凡一次次地奔向茅厕,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。
“怎么会这样……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……”
直到天色微明,折腾了一整夜的程凡终于消停了下来,却也彻底倒下了。
她躺在床上,嘴唇干裂,脸色惨白如纸,浑身滚烫,已然是陷入了高烧昏迷之中。
“小凡!小凡你醒醒啊!”何氏扑在床边,哭得撕心裂肺。
今天是县试的日子啊!
为了这一天,儿子付出了多少心血,熬了多少个日夜。眼看着就要上考场了,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!
“都怪我!都怪我命苦!是我这个当娘的克着你了啊!”何氏捶打着自己的胸口,悔恨交加,“我就不该让你吃那碗鸡蛋羹!是我害了你!我的儿啊!”
程大山蹲在地上,这个一向坚毅的汉子,此刻也红了眼眶,抱着头,一言不发。
绝望的气氛,笼罩了整个程家。
就在这时,床上的人影,轻轻动了一下。
程凡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,视线一片模糊,耳边是母亲悲痛的哭声。
她张了张嘴,发出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。
“……去……”
“小凡,你说什么?”程玲连忙凑过去。
“我……要去……考试……”程凡用尽全身的力气,一字一顿地说道。
“胡闹!”程大山猛地站起来,第一次对儿子厉声喝道,“你现在连路都走不稳了,还怎么去考试!命都要没了!”
“是啊小凡,咱不考了!身体要紧!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!”何氏也哭着劝道。
程凡的脑子昏昏沉沉,但意识却异常清醒。
这不是意外。
绝对不是。
那碗鸡蛋羹,那个淳朴的王婶子……怕是被人当了枪使。
她的脑海中,瞬间闪过一张阴冷得意的脸。
林盛!
除了他,不会有别人。
输了官司,输了名声,他怎么可能善罢甘甘休。
他要让自己,连参加考试的资格都没有!
想让我认输?
想让我这辈子都翻不了身?
做梦!
一股滔天的怒火和不甘,化作了她此刻唯一的支撑力。
“我……一定要去!”程凡挣扎着想要坐起来,可浑身绵软,刚一用力,便又倒了回去。
江渝北和张成等人闻讯赶来,看到程凡这副模样,也是又惊又怒。
“大哥,你这样子怎么去啊!”
“是啊,这分明是有人下毒手!我们先去找那家伙算账!”
程凡摇了摇头,目光却异常坚定。
她看着众人,用尽力气,一字一句道:“扶我……去考场。”
众人看着她眼中那股决绝,一时间竟都说不出反对的话来。
最终,程大山咬着牙,背起已经虚脱的儿子,江渝北和张成在一旁牢牢扶住。
一行人,就这样,带着一种悲壮的气氛,朝着县试的考场走去。
考场外,早已是人山人海。
考生们紧张地排着队,等待着入场前的搜身检查。
当程大山背着程凡出现时,立刻引起了一阵骚动。
“那不是程凡吗?他怎么了?”
“看他脸色,好像病得很重啊!”
林盛站在人群中,看着被背来的程凡,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,随即化为更加浓烈的怨毒和冷笑。
都这样了,竟然还敢来?
好,很好!
来了,才更好玩!
他对着不远处负责搜检的衙役,使了一个隐晦的眼色。
轮到程凡了。
江渝北和张成将他从程大山背上扶下来,让他靠着墙站着。
程凡只觉得天旋地转,眼前发黑,几乎要站立不住。
一名衙役走了过来,开始例行公事地在他身上摸索检查。从头到脚,从衣领到袖口。
就在那衙役的手,摸到程凡胸口衣襟的时候,动作忽然一顿。
衙役将纸条高高举起,用尽全身的力气,对着周围所有人,发出一声暴喝:
“来人啊!有人夹带小抄!作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