隔日清早,木瑜睡得正香,用来传信的纸鹤忽然在她耳边扑扇扑扇响动。
一道焦急的女声从纸鹤肚腹传出来:“你怎么还没来呀,昭武星君现下就在玄曜殿内会客,你再晚些,可就见不到人了。”
木瑜听见‘昭武星君’四个字,歘的一下睁开眼皮。
她盯着眼前的纸鹤愣了两秒,火烧屁股似的急匆匆下床洗漱,拉开门,一溜烟地从时轩面前飞奔出流云阁。
时轩手里拿着两个肉包,嘴里还咬着一口素丸子,用力眨眨眼,不可置信地推了推一旁闷头吃饭的池阳:“如果我没看错的话,刚才飞出去的是木瑜吧……她这是上哪去?”
时轩声音含糊不清地嘟囔着,顺便抬头望了望天。
这也没到中午啊,木瑜竟然起床了?
清霁宫虽然大,简单一个清洁术法,就能保障整座清霁宫的洁净,晏珩君对他们几乎没有任何要求,也不需要他们近前伺候。
偌大宫殿,哪怕只有他们四个侍从,也能整日闲得没事做。
所以即使木瑜平日里一觉睡到大中午,也没人说什么。
不说别的,时轩自己也是个爱睡懒觉的,恰巧今天起了个早,在院子里吃早饭,正正好撞见比他更贪睡的木瑜急匆匆冲出门。
真奇了。
水悦笑着拍了下他的脑袋:“东西嚼完再说话,不然谁听得懂你在说什么。”
她朝木瑜大开的房门看了一眼,随即收回视线,什么也没说。
玄曜殿外,木瑜收到传信就火急火燎赶了过来。
累得直双手叉腰,大气还没喘匀,顶着一脑袋的汗,朝一个年轻小侍女点头说了声谢:“怎么样,人还在里面吗?”
小侍女先前收了木瑜的礼,何况对方还是清霁宫的人,对这事十分上心,点了点头,打包票道:“放心,我一直盯着呢,绝对在。”
木瑜这才放心,和小侍女寒暄了几句不再耽误人家的正事,自己一个人在外头蹲守。
也不知道等了多久,玄曜殿里终于有人走出来。
木瑜远远守在花丛后,只能模糊看见一青一蓝两道身影,不知道他们在门口说了些什么,但很快,穿青色衣裳的男人转身离开了。
剩下的蓝衣男子想来就是昭武星君温承轩。
木瑜视线立刻锁定温承轩,眼见对方就要进殿,她连忙站出来,大喊:“等一下!”
温承轩脚步一顿,疑惑地侧过身子看过来。
不一会儿,木瑜已经小跑到他跟前,身姿轻盈地行了个礼:“昭武星君,奴婢是清霁宫侍女,奉了我家主子的令,有要事同仙君相商。”
木瑜蹲守了这么久,对温承轩多少有些了解。若说晏珩君是待人温和有礼,不喜惹人注目的暖玉,那温承轩就是对谁都疏离至极的冰魄。
在他面前,最好别玩什么你来我往的套路,得打直球,而且要打一个他无法立刻拒绝的直球,才能引出下文。
如她所料,温承轩得知她是清霁宫的人,又听她说是晏珩君有要事相商,不由心生疑虑。
据他所知,晏珩君距数百年前重创妖魔两族后,已经很久不过问天界之事。
平日里不是赴友人宴会就是参加各大法会,又或是在清霁宫内养花弄草,俨然一副解甲归田颐心养寿的性子。
什么事竟能惊动晏珩君?
何况,若真有什么要紧事,怎会派一个弱不禁风的侍女前来传信。
温承轩忽然想到什么,神色微变。
莫非妖魔两族又有异动?
木瑜姿态放得很低,眼皮子却悄悄往上偷瞄。她多精啊,那么多年的仙侠剧不是白看的,打眼那么一瞧,就知道温承轩在想什么。
她轻咳了一声,把温承轩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,然后一本正经地开腔:“我家主子得到密报,妖魔族近来似乎不太安分,恐有异动。”
木瑜余光瞧见温承轩眉心渐渐蹙紧,知道他已经听进去了。
她又补充道:“我家主子的意思是,此事可大可小,调查清楚前不可轻举妄动,以免消息传出去自乱阵脚。仙君身为北天门统御,近来可有得到什么消息?”
木瑜抬起头,丝毫不慌地眨了下眼,半点不担心会被温承轩拆穿。
一来,晏珩君和温承轩没有私交;二来嘛,妖魔族几百年前被晏珩君领兵重创,势必卷土重来大肆报复。
有报复就有密谋,有密谋就难免露出马脚。
一查一个准。
既然如此,她能有什么错呢。
艺高人胆大,赌的就是温承轩不会去贺和晏珩君当面对峙。
温承轩思忖片刻,沉声道:“烦请转告晏珩君,就说此事我已知晓,晏珩君不必担忧,我自会派人前往妖魔界打探。”
“奴婢晓得了。”木瑜微笑着点头。
温承轩:“嗯。”
木瑜:“嗯?”
气氛忽然变得很尴尬。
木瑜笑容依旧:“仙君,看在奴婢辛苦传口信的份上,可否让奴婢进殿讨杯茶水喝?”
温承轩待人虽冷情,但并非不懂礼数不讲情面之人,略微颔首,双手背在身后:“姑娘请进。”
得了首肯,木瑜忙拎起裙角,欣喜地进殿。
天知道迈进大门这一刻,她有多想哭。
不容易啊,终于让她进来了!
趁着温承轩走在前头没注意她,木瑜两只眼睛飞快四处打量,悄悄琢磨能不能从细节入手,猜出温承轩的喜好。
妖魔族这个借口虽说是款万金油,但也不能天天用,哪有小侍女成天上赶着关心两族大战的理儿。
就算她能舔着脸借晏珩君的由头询问,温承轩身为北天门统御,也不可能和她多说。
不等她看出什么门道,温承轩已经叫来一名侍从,让人把她领到会客厅喝茶,自己则利落走远了。
木瑜来不及叫住他,或者说没有别的理由能留住他,只能眼睁睁看着温承轩走远。
木瑜端着茶杯站在主殿门口,慢悠悠唧吧唧嘴,扭头朝等候在一旁的侍从笑了笑,顺便把茶杯交给他:“今日多谢仙君招待,我走了,改天再来拜访。”
侍从敛眉低头接过茶杯,听她说改日还要来访时,眉头微微一动,并未叫木瑜瞧见,心里暗道:不怕吃闭门羹就尽管来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