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、他毁容了?”蔓诺的声音都有些发颤,眼睛瞪得圆圆的,连呼吸都放轻了。
“根本不是他。”薛童的喉结滚了滚,像是很难说出接下来的话,“摘下面具的是个女子——皮肤白得像雪,眉眼却带着股韧劲,站在台上时,连殿外的阳光都似要绕着她转。可族里没一个人认识她,更别说她还是个女子——薛家夺嫡千年,从来没有女子敢踏足赛场。”
“嗡——”楼下的寂静突然漫开,连茶水的热气都似凝住了。蔓诺刚要开口追问,天卓却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,眼神示意她别打断——他看着薛童紧绷的侧脸,知道接下来的故事绝不会轻松。
薛童接着说:“就在族老们要喝令拿下她时,那女子先开口了。她说:‘我叫苗素晴,是薛宵凯的妻子。’”
“苗家?!”蔓诺还是没忍住低呼出声——她在龙阁的典籍里见过,薛家与苗家的仇怨已延续了五百年,死在两族争斗里的人不计其数。
“没错,就是敌对家族的苗家。”薛童的声音沉了些,“当时四位族老瞬间就炸了,手里的拐杖都往地上砸,喊着‘奸细’‘杀了她’。可族长却拦在了前面,问她:‘你冒着性命危险来此,到底意欲何为?’”
“素晴没辩解,只是对着族老和宵凯的爹娘跪了下去。”薛童的眼神飘向窗外,像是看见了当时的场景,“她跪得又快又重,膝盖砸在青石板上的声音,连殿外都听得见。磕第三个头时,额头就流血了,可她还在磕,一边磕一边说:‘我知道苗家骗了宵凯,害他生死不明,我愿以死谢罪。’”
“说着,她就从袖里摸出一把短刃——那是苗家女子的陪嫁匕首,银柄上还刻着‘晴’字。”薛童的声音有些发哑,“她想都没想,就往自己的心脉插去,动作快得没人能拦——我族族长说,当时他只看见一道银光,素晴的衣服就被血染红了,她倒下去时,眼睛还望着殿外,像是在等谁。”
“还好族长反应快,立刻取出了镇族的魄晶石。”薛童抬手比划了一下,“那晶石是先祖传下来的,拳头大小,泛着淡蓝色的光,能裹住濒死之人,用天地之力修复身躯。族长把晶石往素晴身上一抛,蓝光瞬间就把她裹住了,那把短刃也被弹了出来,血才慢慢止住。”
蔓诺的眼眶早已红了,她抬手抹了抹眼角,声音带着鼻音:“素晴姐姐好可怜……她只是想找宵凯,想完成他的心愿,怎么就这么难?”
薛童没接话,接着说道:“先祖留下的典籍里说,魄晶石能修身体,却修不了‘心死’——要是人真死了,或是心彻底凉了,再厉害的晶石也没用。族长说,只要没找到宵凯的尸骨,就不能算他死了,所以素晴还能救。”他顿了顿,又道:“可修复身体需要百年,还得用重水才能解开晶石——要是超过二百年,就算身体修好了,人也会跟晶石融在一起,变成不能动的‘艺术品’。”
“那……那找到宵凯了吗?”蔓诺追问,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。
“至今没找到。”薛童摇了摇头,“素晴的心早就死了,就算解开晶石,她也活不成——除非能找到宵凯,让她知道自己没白等。”
“后来呢?苗家的人没为难她吗?”天卓终于开口,他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几分了然——两族的仇怨,哪是一个女子能轻易化解的。
“苗家的人当天就来了。”薛童苦笑道,“领头的是苗家族长,也就是素晴的亲爷爷。他一见素晴裹在晶石里,当场就红了眼,说要带她回苗家疗伤;可宵凯的娘也不肯放,说素晴是薛家的儿媳,该留在薛家等宵凯。”
“两个族长吵了整整一个时辰,一个喊‘我的孙女’,一个喊‘我的孙媳’,最后谁也没赢。”薛童拿起茶杯,又放下,“后来还是素晴的爷爷先松了口——他说‘只要能救素晴,在哪都一样’,两族才暂时没打起来。只是那魄晶石,最后留在了薛家——毕竟宵凯的娘,每天都要去守着晶石,跟素晴说说话。”
“重水……又是重水。”躲在客房的郑源低声自语,指尖的聚灵石微微发烫——他想起村长说的“重水空间里有个青年”,想起“超越尊者才能进地核取重水”,心里的疑问像潮水般涌来:“难道薛宵凯就是那个触发重水空间的人?他找重水是为了救苗素晴?原来如此。”
楼下的茶水早已凉透,隔音结界的光膜也淡了些。薛童看着蔓诺微红的眼睛,又看了看天卓沉静的脸,轻声道:“这就是薛家来这深山的原因——我们找的不只是资源,更是能解开魄晶石的重水,还有……可能还活着的薛宵凯。”
淡青色的隔音结界将小楼裹得严实,梨花木桌上的茶盏还冒着残热,薛童指尖反复摩挲着杯沿,那圈浅褐色的茶渍像是百年光阴的印记,压得他语气都沉了几分:“那年是盘星历四千八百五十八年冬,如今算下来,已经过了一百零四年。素晴姑娘的身子在魄晶石里差不多养好了,可就算宵凯前辈真能活着回来,没有重水也白搭——这世间只有地核里的重水,能融开魄晶石还不伤她分毫,换别的东西,要么融不开,要么会把她的身子也一并毁了。”
他端起茶盏抿了口凉茶,喉结滚动时,眼底闪过一丝怅然:“为了找宵凯前辈,我们薛家跟苗家——打了五百年的死对头,竟第一次联手了。族长们说,宵凯前辈是薛家的希望,素晴姑娘是苗家的未来,两族不能就这么看着他们没了。族里的老祖宗们把书阁翻了个底朝天,连几百年前虫蛀的残卷都找出来了,逐字逐句地读;我们这些小辈则分成几十队,往大陆各州跑,哪怕是偏远的死域都去了,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