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庸手里的酒杯没拿稳。
“哐当!”
一声脆响,在死寂的宴客厅里格外刺耳。
琥珀色的酒液洒了他一身,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,惨白一片。他死死盯着云知夏,眼神里满是惊恐。
钱贵人。
望江楼。
这两个他藏得最深的秘密,竟然被这个看起来没什么威胁的女人,当着所有人的面,这么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。
他的心跳漏了一拍,呼吸都停了。
紧接着,这股恐惧就变成了冲天的怒火。
他不能让她活着离开这里!
魏庸脸上那点斯文的样子再也绷不住了,变得十分难看。他猛地一拍桌子,那双三角眼通红,冲着门外嘶吼。
“来人!”
“给本官拿下这个妖女!”
“死活不论!”
话音刚落,宴客厅的门窗就被人从外面撞开。
几十个手持利刃的刀斧手冲了进来,瞬间把小小的宴客厅堵得水泄不通。
冰冷的刀光,映着魏庸那张扭曲的脸。
他今天非要这个女人死在这里不可。
然而,就在那些刀斧手快要靠近云知夏的时候。
“轰——!”
一声巨响从望江楼的方向猛地传来,整个地面都跟着晃了一下。
紧接着,一团火光冲天而起,照亮了半边夜空。
魏庸脸上的表情僵住了。
望江楼……
那是他的钱袋子,是他最大的本钱!
不等他反应过来,一个信使已经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,声音凄厉,带着哭腔。
“大人!不好了!不好了啊!”
“望江-楼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给端了!”
“我们……我们的货……全……全被烧了!”
“噗——”
魏庸只觉得喉咙一甜,一口血再也忍不住,猛地喷了出来,溅红了面前的桌案。
他身子晃了晃,几乎站不住。
然而,这还只是个开始。
“咚咚咚——”
一阵急促又沉重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。
县丞带着大批官差冲了进来。
他手里举着一份盖着京兆府和本地府衙大印的公文,声音洪亮的响彻整个院子。
“奉命调查京城户部侍郎钱坤贪腐一案!”
“经查,蜀中盐铁转运使魏庸,涉嫌行贿朝臣,结党营私,罪证确凿!”
“来人!给我拿下!”
官差们一拥而上,冰冷的镣铐瞬间锁住了魏庸的双手。
这位刚才还神气活现的蜀中地头蛇,此刻却像被抽了骨头一样,瘫软在地,脸色惨白。
他完了。
他知道,他彻底完了。
可真正压垮他的,还在后头。
与此同时,蜀中各大商号和钱庄,几乎都在同一时间,收到了一封从江南慕容家来的信。
信上的内容,简单直接。
立刻断绝和蜀中盐铁转运使衙门的所有生意来往,冻结他们所有的账目。
谁不听,就是跟慕容家作对。
魏庸的钱,一夜之间,全都被冻结了。
武力、律法、经济,三条路同时被堵死。
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,就被死死的按在了案板上。
而在这片混乱的中心,云知夏却像个没事人一样。
她慢条斯理的,把自己有点乱的衣袖整理平整。
然后,她走到早已吓傻的魏庸面前,看着他那张绝望的脸,笑了笑。
她弯下膝盖,行了一个标准的万福礼。
“多谢魏大人今夜的盛情款待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,却像刀子一样扎进魏庸的心里。
“这杯酒,民女心领了。”
说完,她再也没有看这个已经成了阶下囚的男人一眼。
她转身,牵起早就等在一旁的两个孩子。
在所有人敬畏、惊恐、探究的目光中,从容的离开了。
夜风吹过,吹起了她的裙角。
……
消息传回京城,已经是三天后。
靖王府。
书房里,气氛十分压抑。
“砰!”
一张上好的紫檀木桌案,被萧珏一脚踹翻在地,摔得四分五裂。
他那张好看的脸上,此刻满是怒气,一双凤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。
“他竟敢动刀?”
“他怎么敢!”
跪在地上的莫锋,连头都不敢抬,只觉得王爷身上的杀气快要把他冻僵了。
萧珏在书房里来回走动,猛地停下,冲着莫锋怒吼。
“传令给蜀中驻军!”
“把姓魏的给本王剁了喂狗!”
然而,这股火气在烧到顶点之后,却又奇怪的平息了下来。
萧珏的嘴角,竟然不自觉的,勾起了一抹极小的弧度。
她还是第一个用了他的人。
这说明,在她心里,最先想到的,还是他。
……
京兆府。
顾晏尘听着下属的汇报,神情没什么变化。
他平静的批完了最后一份公文,搁下笔。
“告诉县丞。”
他淡淡的吩咐。
“按律法办,不能让任何人,钻了空子。”
下属领命退下。
卧房里,只剩下他一个人。
他走到窗前,看着窗外那轮清冷的明月,许久都没有动。
良久,他伸出手指,在蒙着一层薄雾的窗户上,无意识的写下了一个字。
夏。
……
江南,慕容家。
慕容熙收到蜀中传来的飞鸽传书,展开信纸,只扫了一眼,便忍不住大笑起来。
“哈哈哈哈!好!好一个云知夏!”
“好一招驱虎吞狼!”
他大笑了三声,觉得心里特别痛快。
他走到书案前,提笔,饱蘸浓墨,在一张上好的宣纸上,写下一行大字。
“蜀中已平,江南春色正好。”
他顿了顿,又添了一句。
“不知云老板何时有空,共赏一番?”
……
蜀中,宅院。
云知夏回到宅院时,苏莲和柳钰正焦急的等在门口。
一见她回来,两人悬着的心才总算是落了地。
“姑娘,你没事吧?”
苏莲迎了上来,脸上带着一丝激动和不安。
云知夏摇了摇头。
“我没事。”
苏莲犹豫了一下,还是开了口。
“姑娘,有件事……我想求你。”
她指了指不远处那家挂着“苏记”牌匾的铺子。
“那是我的本家。”
“当年,因为要守护神农谷的秘密,我们这一支,被主家从族谱上除了名,赶到了这蜀中之地。”
“如今盐铁转运使倒台,铺子最大的威胁算是解除了。”
“我想……我想请姑娘出手,救救这家铺子。”
她说着,眼圈红了。
“也救救我那个……中了奇毒,命不久矣的堂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