冯湘湘一听,噗嗤笑了。
她一手叉腰,一手捂着嘴。
“你们这辈分乱的……”
她轻轻摇头。
“中天是你哥?还是叔?你们自个儿都搞不清了吧?”
“嫂子,您太有心了。这两天看护的盒饭,都是您亲手送吧?我都忘了说声谢谢了。”
她说着,声音微微发颤。
冯湘湘笑得眼睛弯弯的,没说话,只是把盘子往中间推了推。
“都别站着,开吃!”
“别逗了,这不本来就是我该做的吗?又不费事,饭都做好了,顺手的事儿。”
沈丽春连忙摆手,脸都红透了。
马建国这话一出口,院子里好几个人都愣住了。
他们纷纷停下筷子,转头看向沈丽春,又看看冯湘湘。
原来这两天那些热腾腾的盒饭,竟是她一个一个送过去的。
陆清风更是一头雾水。
他正夹着一筷子青菜,听到这话差点噎住。
眉头一皱,满脸疑惑。
“啥?送饭?谁送的?天天送?”
他完全不知道这事儿,连问了三遍,才从旁人口中拼凑出真相。
要不是马建国提起,他压根儿不知道湘湘每天给人送盒饭。
他心里咯噔一下,猛地想起这两天冯湘湘总是早出晚归。
原来她不是忙工作,而是默默做了这些事。
想到这儿,他心里一阵酸涩,又一阵骄傲。
周杰两口子也惊得不行。
谁能想到,她会在大家看不见的地方,一连几天提着饭盒来回奔波。
只为让前线的人吃上一口热饭?
得大方,得肯掏心窝子。
谁家能心甘情愿把自家热乎饭往外端?
饭菜刚出锅,香气四溢。
谁不想第一时间端上桌,自己家人先吃个热乎?
可偏偏有人不仅端出去了,还是天天如此,风雨无阻。
冯湘湘就干了。
她不是一时兴起,也不是作秀给别人看。
而是实实在在坚持了好几个月。
每天清晨天还没亮,她就把准备好的饭菜用保温桶装好。
以前大家总觉得她傻,被那对姐妹花占了便宜还不吭声。
大家都替冯湘湘不值。
可现在呢?
人家这份心,有几个能做到?
沈丽春正低头愧得慌,手指紧紧捏着碗沿。
她想起前两天还在背后嘀咕:“湘湘这么做,是不是想博名声?”
朱红秀抱着孩子说:“你送饭耽误上班不?要不明天让小三儿送去?别耽误你正事。”
怀里五个月大的儿子正眯着眼打盹,小脸红扑扑的。
朱红秀知道,像冯湘湘这样肯吃苦又细心的年轻人不多见。
“不耽误。”
冯湘湘笑着摇了摇头。
冯湘湘手里掰着刚出炉的烤鸡。
她小心地撕下一小块瘦肉,递给旁边眼巴巴望着的小孩。
“我早上去上班,路过顺手就送了。”
其实每天她都要提早一个小时起床。
先备料做饭,再一样样分装妥当,最后才匆匆换上白大褂赶路。
但她从没抱怨过一句。
上班?
沈丽春脑子嗡了一下。
一股强烈的震动从耳根直冲脑门。
她一直以为冯湘湘不过是初中毕业。
顶多去厂里做个临时工,或者在家绣花补贴家用。
哪想到……她居然也在上班?
而且还说得这么云淡风轻!
“弟妹,你……上班了?在哪儿干?”
这年头,女人有份正经工作,那真是挺了不起的。
尤其是稳定单位里的正式岗位。
有编制、有福利、能升职的那种。
不像街道办临时请的清扫员,或是供销社站柜台的短工,干一天算一天。
真正意义上的“上班”,是铁饭碗的代名词。
短短二十分钟,冯湘湘彻底推翻了沈丽春对她的所有刻板印象。
从傻姑娘,到勤快人,再到如今这个令人刮目相看的职业女性。
沈丽春突然意识到,自己过去根本就没了解过冯湘湘这个人。
“在厂区医院,实习医生,这周一才报到。”
冯湘湘一边擦手,一边淡淡地说。
沈丽春差点把手里的碗掉地上。
“厂区医院?!那可不好进啊!”
“我听说新院长特严,谁的面子都不买账,连实习的都得真材实料。”
她越说越激动。
“上个月咱们街口老张家的女儿报考两次都没录上,成绩那么好都进不去。湘湘,你太牛了!”
冯湘湘自己也没想到,师父的名头都传到这儿了。
她那位在厂医大学任教的导师,是出了名的严格公正。
正是因为老师亲自推荐,她才能破格参加面试,并最终通过层层考核。
可这些内情,她从未对外提起。
沈丽春更觉后悔。
胸口像压了块石头,闷得喘不过气。
自己读过书,居然也看人下菜碟。
结果呢?
人家冯湘湘不仅学历不低,还进了全城最难进的医院当实习医生。
冯湘湘看着他们那副样子,也挺意外。
她原本只是想分享一点心意,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大反应。
原来自己以前在院里,真是被当成透明人。
而现在,仅仅是因为一顿饭,大家的态度竟悄然改变了。
夕阳斜照进小院,洒在每个人的脸。
空气中弥漫着饭菜香和久违的人情味。
快散场时,沈丽春笑着说:“在这大院住了这么多年,头一回跟大伙儿这么痛快聚一回,勾起我念家的心了。”
她顿了顿,目光扫过在座每一个人。
“这周六晚上,我下厨,咱们几个老伙计,来我家热闹热闹!”
话刚说完,她微微侧头,目光一扫。
正好瞧见冯湘湘正端着一盆洗好的碗筷从厨房走出来。
她立刻脸上堆起笑,赶紧又补了一句。
“哎,不过我手艺可比不上湘湘啊,你们到时候可别挑刺啊!人家湘湘做的菜那叫一个色香味俱全,我这点水平,顶多算凑合填肚子。”
沈丽春话音刚落,还没等大家接话,吴长秀就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。
“哎呀嫂子,这话你早说多好哇!我们之前还都觉得你高冷呢,整天文绉绉的,说话轻声细语,走路都带风,一副不搭理人的样子,摆着大知识分子的架子呢!你要早这么敞亮爽快,咱们早就处成亲姐妹了,哪还用等到现在才熟络!”
她话还没讲完,身边一直低头抽烟的赵志国忽然皱起眉头,一把伸手揪住她洗得发白的蓝布袖子,力道不小地往后一拽。
“瞎咧咧啥呢!哪壶不开提哪壶,嘴上能不能过过脑子再说话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