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央瑞的嗓音像是被黄沙磨过,沙哑中透出几分苦涩:“上官瑾……也收到了密令,他会时刻注意你们俩的一举一动随时汇报的。”
他目光沉沉投向远处那片灯火通明的营帐,声音愈发低哑,“还有南无忧——”他顿了顿,字字生涩阴沉,“他从始至终,都是陛下……一手安排的人。”
林昭昭难以置信地望向他:“你唤他什么?”她声音轻颤,似是想从他口中求证一个绝无可能的答案,“你唤他……陛下?”
林昭昭倏然转头望向齐曜:“阿瑞和那边的关系……你早已知晓?”
齐曜垂眸凝视着她,深邃眼底情绪翻涌如暗潮,终是微微颔首。
林昭昭指尖冰凉,轻轻颤着,却将齐曜的手握得更紧:“所以……你们不信我说的?”
齐曜立即收拢手指,将她微凉的指尖牢牢裹入温热掌心。他俯身凑近,望进她泛红的眼底,声音低沉而清晰:“我信你。”
南央瑞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话语:“阿姐,阿琪!一旦踏入北蛮地界,多少双眼睛都会死死钉在你们身上!”
他望着几乎身影相叠的二人,声音阴沉得发涩:“你们一举一动——特别是阿姐你说的每句话,都会一字不落地传到他耳中……所以……你们断不能再这般亲近了!”
“毕竟在他心里,阿姐你早就是与他拜过天地的妻。”
“是么?”林昭昭唇角扬起冰凌似的弧度,“你也这般认为?”
“阿姐!”南央瑞猛然拔高声音,眼底猩红如血,“他守了你十六年!……他执念入骨,是绝不会放手的!”
他声音里带着近乎哀求的颤意:“你若执意与阿琪亲近,那边只怕……是要对他下手的!我不愿见你们任何一人受伤!”
林昭昭静静望着他,眸色如深潭寒水,语气淡而决绝:“我早已说过,此去——是要取他性命。”
“阿姐!”南央瑞连连摇头,痛声道,“你杀不了他的……你根本不知他如今……还有你知道了他所做的一切,也不可能杀他的……”
林昭昭眸光一凛,声音如浸寒霜:“说清楚!”
“还不是时候,我现在还不能说!”南央瑞连连后退,眼底尽是挣扎,“我虽确认你是我阿姐,可还需两人再次确认——一个是南无忧的生母,另一个……是我娘!”
“你娘?”林昭昭步步逼近,“你先前不是说她在金顶为我母亲守灵?”
“那日……是我骗了你。”南央瑞不敢迎视她的目光,垂首盯着地面,“唯有如此,你才愿随我离开……”
林昭昭指尖骤然收紧,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:“所以……我母亲的遗骨,至今还被他手中?他就是用这个来逼迫你的?”
“不是这样!”南央瑞急得声音发紧,眼眶泛红,“……阿姐,我现在真的只能说到这个份上。”他恳切地望进林昭昭眼中,语气里带着深深的忧虑,“就当是为了护阿琪周全,求你暂时与他保持距离,好吗?”
“我也不能和你们呆太久,我走了!”南央瑞话音未落便转身疾走,衣袂在夜风中翻飞,转眼已消失在营帐交错的黑影里。
齐曜握住林昭昭的手腕,带着她进了营帐。
齐曜扬手扇灭了帐中唯一的灯火,随着光线一暗,齐曜拉着林昭昭坐到临时支起的行军榻上。
夜色渐深,营帐内一片寂静,唯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声轻轻起伏。他们并肩坐在行军榻上,谁也没有开口,仿佛任何言语都会惊扰这片刻的安宁。
黑暗中,他们的手始终紧紧交握。林昭昭的指尖微凉,齐曜便用掌心稳稳包裹;当她无意识蜷缩手指时,他便会收拢指节,将她握得更紧些。
他们静静望着帐外,看那片墨色天幕从深沉渐渐转为灰白。
这一夜格外矛盾——短暂得仿佛才刚并肩,晨光已至;却又漫长到足够他们将彼此的体温与呼吸刻进记忆里。
直到第一缕晨光刺破夜幕,悄然漫入营帐,将昏暗一寸寸驱散。
直到福安与三八七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,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闯入帐中,惊破了这一夜的静谧。
他们这才缓缓松开彼此的手。指尖在微光中分离时还残留着温度,掌心相贴的触感久久未散。
福安步履匆匆地掀帘而入,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急切:“主子,我们俩能查的都查了,自南无忧自入绣衣使以来,往来最密的就是南央瑞。”他稍作停顿,面色凝重,“至于二人私下做了什么……也无从查起了。”
福安向前迈了半步,压低嗓音:“不过可以确定的是,昨夜确实是南央瑞先行寻了南无忧,他才会恰好出现为主子挡下暗器。”
此时就听帐外有人喊道:“指挥使,南无忧醒来,要见您!”
“走!”齐曜伸手去抓林昭昭的手,“去看看!”
林昭昭下意识地后退半步,指尖微微蜷缩:“要不还是注意点?”
齐曜的手悬在半空,眼神骤然转冷:“是谁说无论前路如何都会与我在一起的?”他的声音里凝着冰碴,“就因为南央瑞几句警告,你便要退缩了?”
林昭昭抬眼迎上他的目光,唇瓣轻颤,终是将手缓缓放入他掌心。指尖相触的刹那,齐曜立即收拢手掌,将她微凉的指尖牢牢握住。
齐曜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腕间,声音低沉却笃定:“现在该怕的是他!”他指尖微微收紧,“我从未惧过他,只惧你此刻迟疑。”
他俯身逼近半步,气息拂过她轻颤的眼睫:“当年你已选错一次,若再犹疑——”
齐曜话音稍顿,眼底暗潮翻涌,“本座可是不会再给你机会了!”
林昭昭仰起脸,眼底最后一丝犹疑化作灼灼清光。她将手指坚定地嵌入齐曜的指缝,十指相扣时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:“好。齐曜,我信你。他不是要汇报吗?那咱们就先气死他!”
仿佛昨夜所有忐忑难安都被熨帖平整。林昭昭收紧交握的手,任由他掌心温度透过肌肤直抵心口。她甚至贴近齐曜身侧,仰望着他声音清亮如碎玉:“我们指挥使大人可不是谁想动就动的了的!”
晨光透过帐帘的缝隙,为相携而立的两人镀上金边。交握的指节在光影中愈发分明,仿佛任何力量都无法将其分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