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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芳芳坐在桌边,手指紧紧抠着桌角。

她还不想死,也还不敢承认那个最可怕的真相。

可她知道,这顿饭必须吃完。

当初看沈翠芬老实巴交,又没娘家撑腰。

便对她动辄打骂。

可她万万没想到,路建国会有今天这下场。

更没想到,沈翠芬竟会以这种方式复仇。

“早知道会这样……”

李芳芳心中很恨。

“我就是死,也不会碰沈翠芬一根手指头!我瞎了眼啊!”

路启明听到动静,也从屋外走了进来。

他也被这一幕吓得不轻,嘴上却一点也不饶人。

“活该!”

他望着李芳芳蜷缩在地的模样,心里竟没有半分怜悯。

路启明恨不得李芳芳也跟着路建国一块儿完了才好。

他“你当初背地里教儿子干那缺德事,活该遭报应!你早该下地狱!”

李芳芳被路启明这诛心的话彻底激怒了。

她猛地从地上腾地站起身,随即冲上去狠狠甩了路启明一巴掌。

“啪!”的一声脆响在屋内回荡。

她的声音颤抖却尖利。

“还不是你害的!你要有本事挣点钱,养得起这个家,我会走那条路?你会让我儿子去干那见不得人的事?”

李芳芳指着路启明,浑身颤抖。

“都是你!是你毁了这个家!”

路启明一边用力挡开她的手,一边冷笑着开口。

“行啊,我一天到晚拼死拼活地在地里干活,挣工分,攒粮票,风里来雨里去,没日没夜地干,图的是什么?可钱呢?你把钱藏到哪儿去了?怎么一到用钱的时候,就连一个铜板都拿不出来?”

在出事之前,他的眼里心里装的全是庄稼地里的活计。

自己起早贪黑,只为多打几斗粮,多挣几分工分,好让家里日子宽裕些。

而家里的所有开销,全是由李芳芳一个人掌管。

可真等到急用钱的时候,她却两手一摊。

说什么也拿不出半分钱来,甚至连个解释都没有。

那次他从树上重重摔下来,说到底就是这个原因。

当时为了换点钱给家里应急,他冒险爬上老槐树掏鸟窝。

结果脚下一滑,整个人从高处跌落,摔断了腿。

可这事儿太丢脸,他从没跟任何人提过半个字,连亲儿子都没告诉。

此刻看着路启明,李芳芳心里也有些发虚。

可她还是强撑着开口。

“我哪知道钱去哪儿了!你自己挣的钱,又不是我偷的!你倒反过来怪我?你真狠心啊路启明,我不管了,我这就去派出所报案!我要找干部说理去!”

李芳芳心里清楚,现在根本不是哭闹吵架的时候!

她几乎已经可以肯定,路建国——她的儿子,已经不在人世了。

只是她还不知道,他的尸首到底被沈翠芬藏在了哪个阴暗角落。

李芳芳懒得再跟路启明纠缠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了。

她小心翼翼地凑到那道狭窄的窗缝前,眯起一只眼往外张望。

就在这时,她正好看见沈翠芬鬼鬼祟祟地从堂屋侧门走出。

然后脚步匆匆地朝着屋后方向快步走去。

李芳芳瞳孔一缩,心跳骤然加快。

她毫不犹豫地往路贵林住的那间屋子狂奔而去。

路贵林这会儿正在屋子发呆。

屋门连个响动都没有,李芳芳就猛地“哐”地一声撞了进来。

门板狠狠撞在墙上,发出一声巨响。

突如其来的动静罢路贵林吓得一哆嗦,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。

“奶奶!你这是干什么啊!”

路贵林惊魂未定。

“可你爸这几日一点动静都没有!他是去了周文娟那儿被你妈发现了,然后你妈就真动手了!”

李芳芳眼神慌乱,手指紧紧抓着衣角。l

“奶,你怎么知道我爸去了周文娟家?”

路贵林眯起眼睛,声音冷了下来。

周文娟是谁镇上那个寡妇,路建国常去她家“借酒解愁”。

这事镇上不少人知道,可奶奶怎会如此肯定父亲就是去的那?

李芳芳脸色一僵。

她当然知道——因为她就是那个怂恿他去的!

前天夜里,她偷偷塞了张纸条给路建国。

上面写着:“你老婆骂你骂得难听,不如去文娟那儿清净两天。”

可她哪想到竟会闹出人命?

“哎哟,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!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去派出所报警!”

李芳芳急得直跺脚。

“你前下跑得快,没看见她逼我吃你爸的肉,你说吓不吓人!”

一想起那场面,李芳芳又怕又气,还一阵反胃。

李芳芳低头看了眼自己那双三寸金莲,心头一阵苦涩。

旧社会裹脚的陋习害了她一辈子。

自己现在连逃命都跑不快。

“你说啥?报警?我能把我亲妈送进去?”

路贵林声音陡然拔高。

报警?

那是要把母亲送上法庭,关进大牢,甚至……

枪毙!

他再烦,再讨厌沈翠芬,也做不到亲手把她送进大牢啊!

更何况要是让别人知道,他路贵林还怎么抬头见人?

他必定要被指指点点的。

“你小点声!万一被你妈听见咱们要报警,说不定先把你我给收拾了!”

李芳芳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,指尖都在发抖。

“我不去!”

路贵林满脸抗拒。

李芳芳一听这话,顿时火冒三丈。

抬手就往他后背“啪”地拍了一巴掌。

“那你赶紧去把你姑和姑爷叫来!这总可以吧!”

她压低声音怒吼,眼神里透着焦躁。

路水仙那个死丫头也不知道跑哪去了。

生女儿真是白养!

长大了也一点指望不上。

路贵林这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。

他刚迈出几步,裤腰就被李芳芳一把拽住。

“你给我小心点!”

她贴着他的耳朵低声警告。

“别让你妈看见你出门,不然咱俩今晚都别想踏出这院子一步!”

路贵林被李芳芳那紧张兮兮样子弄得心里也发毛。

他赶紧往外头瞅了一眼。

还好,没瞧见沈翠芬人影,也没听见她的声音。

路贵林松了口气,撒开腿就往院门口跑。

李芳芳呢,则像只受惊的老鼠似的,飞快地钻进了路富全的屋子。

屋里没开灯,昏暗中她翻箱倒柜。

然后从床底下摸出一双旧布鞋和一件外套,塞进路富全怀里。

“快,换上!赶紧去镇上!”

“就说你妈犯病了,非要见姑姑一面,不然她咽不下这口气!”

李芳芳一边说,一边还不住往门外张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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