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现在只想立刻回家。
脑海中闪过方才执行任务时的画面。
敌方据点、警报蜂鸣、埋伏、枪战……
幸好他刚才果断开枪击毙了主控室的狙击手，没有按照平常流程层层上报、等待审批。
否则，今天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收场。
清场任务刚结束，尚阙几乎没有停留，立刻登上停靠在基地外的私人飞船。
“你不走吗？”
皓泽的身影孤寂地立在一棵巨大的古树之下。
“我看到你的孩子了，很漂亮。”
他轻声道，语气平静。
“我不回去了。”
尚阙望着前方漆黑的星空。
“你快去陪雌主吧。”
他知道皓泽在说什么，也知道对方做了什么。
那一路上，若非皓泽暗中掩护，他不可能如此顺利抵达产房所在的空间站。
可最终，他一句话都没说出口。
只是按下控制面板上的跃迁按钮，飞船骤然加速，撕裂空间。
接连进行数次空间跃迁，眨眼间消失在星海深处。
皓泽轻轻张开嘴，缓缓吐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。
那是他的本命鲛珠，自出生起便蕴藏于体内的生命核心。
自从和姜馨月建立精神连接后，他的鲛珠便从原本的深邃蓝色，渐渐染上了淡淡的粉红色。
那颜色曾是他最珍视的证明。
而现在，那颗珠子静静地悬浮在他掌心，光芒黯淡，颜色正一点一点褪去。
难道……雌主已经不再记得他了吗？
他怔怔地看着那颗鲛珠，心口闷得喘不过气。
没有孩子的雄性，确实很容易被伴侣遗忘。
这是种族的规律，他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。
可是啊……
哪怕早有预料，这一天真的到来时，却还是来得太突然，太猝不及防。
他拉低了帽子，遮住半张脸。
帽檐压得很深，几乎挡住了眉骨。
冷风拂过耳际，吹动了几缕碎发，但他一动不动。
在军营里，他向来话少，不爱搭理人。
哪怕周围喧闹嘈杂，他也只是靠在墙边或坐在角落，一声不吭。
但谁要惹他，他绝不手软，眼神一抬，气势骤然翻转。
该打就打，从不含糊，出手干脆利落，不留余地。
人鱼这种种族太少见了。
稀有得如同传说中的生物，存在于古籍与禁忌的记载之中。
哪怕他已经跟着尚阙生活了好几个月。
每日按时起居、训练、出任务，举止规矩，行事低调，依旧有人暗地里瞧不起他，背地里窃窃私语，说他是靠着雌主的庇护才混进军营的。
他们觉得他身份不配。
一个连完整战斗形态都没有展露过的异族，凭什么站在尚家继承人身边？
凭什么住在核心营区？
眼下他最想做的，就是赶紧立下战功。
不是小功劳，而是足以震动全军的大功。
他要用鲜血和实力，在所有人面前站稳脚跟。
凭自己的能力站在雌主面前，堂堂正正，不再躲躲藏藏。
他不想再被人指指点点。
天快黑时，夕阳沉入山峦。
尚阙回到了家。
别墅坐落在山腰上，被高墙与铁门环绕。
外围设有巡逻哨兵和精神力监测网。
可当他踏进大门那一刻，整栋别墅早已灯火通明，。
暖黄的灯光透过窗帘洒向庭院，映出一片温馨的光晕。
客厅里传来阵阵笑声，夹杂着轻快的音乐。
他站在玄关前，微微仰头望着那扇透着暖光的玻璃门，嘴角轻轻扬起。
站在房门口，他的动作却停了下来。
脚步顿住，呼吸微凝，手指悄然攥紧了大衣的一角。
他知道屋里有笑，有饭香，有熟悉的气息。
可他依然迟疑着，不敢贸然闯入那个亲密的世界。
屋里说说笑笑，温暖又亲密。
姜馨月的声音清脆悦耳，偶尔夹杂着李怀兴低声的附和，还有阿尔扎略带调侃的调笑。
电视里放着家庭剧，背景音轻柔。
厨房传来煎炒的香气，桌上摆满了菜肴。
而他站在门外，像个局外人，偷偷听着，嗅着那股久违的温情。
那是他曾以为自己一生都无法拥有的东西。
阿尔扎从后面走来，脚步轻巧，手里端着一碗热乎乎的羊奶羹。
他特意为姜馨月准备的，熬了整整两个小时。
既不稀也不稠，入口顺滑微甜。
“她最近胃口不好，”他低声自语，“喝点这个，总比硬塞肉强。”
医生说过，饮食要清淡些。
尤其是孕后期，油腻的东西容易引发不适。
想来想去，也只有甜品合适。
家里大多数都是肉食兽，连青菜都少见。
冰箱里的蔬菜三天换一次，往往没吃完就蔫了。
倒是李怀兴能喝点露水解渴。
他本体是藤蔓类植物进化成的兽人，根系可以直接吸收空气中的水分。
偶尔啃两片叶子也能果腹。
可雌主不吃这些。
她需要蛋白质，需要温补，需要每一餐都营养均衡。
阿尔扎知道，照顾雌主，不能只靠本能，还得用心。
尚阙伸手接过托盘。
“我拿进去就行。”
他说得平静，声音低沉却不容拒绝。
阿尔扎愣了一下，下意识握紧了碗沿。
这碗羹是他亲手熬的，从选料到火候，每一步都没假手于人。
他就想让姜馨月在最难熬的时候，想起从前的事。
那是他这辈子最疼又最暖的记忆。
可尚阙既然开口，他也不能硬拦着。
这里是尚家的地盘，他是客人，不是主人。
他笑了笑，笑意未达眼底，语气却不咸不淡。
“大人这么细心，雌主肯定很开心。”
尚阙淡淡扫了他一眼，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。
他没说话，也没反驳，只是抱着托盘，转身朝客厅走去。
以前家里人不多，也就几个贴身护卫和管家，安静得连脚步声都能听见。
那时也没什么心思，命令下达，执行即可。
可现在雌主带回来的这几个，一个个的小念头太多了。
阿尔扎的心思，李怀兴的体贴，甚至连厨房阿姨都会私下打听雌主爱吃什么。
人心复杂了起来。
家，也开始变得不像从前那样简单。
进门前，他散开精神力探了一下。
一圈微弱的波纹从他脑中扩散而出。
除了姜馨月，其他人都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存在。
李怀兴手中的枕头一顿，阿尔扎回头望向门口。
连厨房里洗碗的佣人都停下了动作。
李怀兴正帮姜馨月垫好靠枕，动作轻柔，生怕弄疼她。
他一边调整角度，一边轻声说：“尚大哥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