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女女和薛明珠面色一喜,扶着奚春起身朝板车那边的位置走去,完全不顾身后刑家人哭到撕心裂肺得惨叫声。人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,不能因为自己运气好没有死,就饶过他们,不然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。
经由官差盘点,一些青壮年帮着将散乱的尸体搬到一起,被马熊咬死人数也清点出来了,拢共死了七人,三个男人一个小娃娃,两个妇人一个老媪,皆是咬断胳膊腿的,更有甚者,半边脸颊都被咬掉了,露出森寒泛着血迹的白骨。
马熊是不吃人的,更不会主动攻击百姓,一般都是抢些吃的叼走,先前若是众人不慌着逃窜,听从官差之话呆在原地,拿着棍子驱逐呵斥,也许就不用死人了,可他们都是第一回遭遇这事,没有经验,求生本能促使众人慌乱逃窜。
看着地上可怜的尸体,众人皆是木木愣愣的,泪水不停的往下淌,好些心肠软的早哭倒在地上,更有亲者不顾其余人的阻拦,要随着一起去。
“儿啊,你.....你怎么忍心留我一人。”年轻美妇人捂着胸口痛哭,捶胸顿足的骂,死的为什么不是自己。
奚春认出这人是和那伙商贩有来往的女人,夫妻俩全心全意扑到自己儿子上,甚至还换奶皮子。如今文君被咬的半边耳朵都没了,死的这般凄惨,他们二人恨不得一头撞死,跟着去了。
奚春自己也是泪水盈满眼眶,却倔强的一直在眼睛里打转,如何都不肯掉下来。
一下死了这么多人,方才还有说有笑,如今就阴阳相隔,一路走来,纵然见过不少死人,但死的这般凄惨还是头一回。
奚春环顾四周,戈壁滩坚硬,极难挖掘出一个墓穴,但最不缺的就是石块了,她带着薛家人自发的用土块或者石块将尸体一个一个围起来,周围人见了也学着帮忙。
薛垚陡然从板车上拿出为数不多的红糖,从里面掰了一小块,用冷水化掉,忍着恶心,挨个涂抹在尸体上。
奚春不解他的举动,被风沙迷的眼都睁不开了,喉咙发梗:“三哥,你这是做什么。”
“被咬断四肢没了完整容貌的尸体,就是在戈壁滩也会被野兽嫌弃,超过三天没有被分食,死者无法升天。涂抹上红糖水,会吸引野兽分食,这是异族人的天葬。”薛垚平淡的回复。
听到这,心疼红糖的秀姨娘和薛明珠皆不说话了,死者已逝,生者也为其做不了什么,涂点红糖水求个心安,如何也不能阻止。
薛垚眉头紧缩,浓烈的血腥气味让他肚子里翻江倒海的想吐出来,强忍住冲动艰难抵抗。
黑虎听的若有所思,从薛垚手中接过器皿,笑着道:“你们读书多,懂的多,抹红糖水就我们来吧。”
说完,招呼剩余官差,帮着快速涂抹完,周围的犯人帮不上忙,只能双手合十作揖,默默在心中为其祈祷,祈祷他们死后能去天庭,去观音娘娘处做活,别落个孤魂野鬼。
半晌后,总算弄完了,黑虎和推车的男人们将倒地的粮食柴火补给重新绑好,挨个清点一番剩余人数后,一声令下,继续赶路。
走了上百步后,奚春再次回头看,就见有不少动物被甜味吸引过来,不停在那些尸体上啄咬分食。
若是换做以前,受了伤,死了人又经历如此大的惊吓,官差定要大发慈悲的做上一顿肉菜,可所有的肉都被马熊叼走了,气的将推车麻袋来回翻腾一遍的伙夫官差牙痒痒,怒骂:“这群畜牲,早知道会被抢走,还不如先前吃了,真是黑心,给我们留点也好。”
“别说了,到了下一个驿站就好了,看能不能商量,匀我们一块肉,我记得朝廷有特例。”黑虎出声安抚。
那伙夫满脸横肉,一刀怒砍在菜板上,骂骂咧咧:“朝廷还说给我们三两银子的月钱,如今都欠着了,朝廷说的哪会应承了。”
闻言,众官差都不说话了。
今晚是露宿野外,白天耽误了不少时间,距离下个驿站还有十几里路,可天都黑了,索性这里不缺枯木树枝,如今天也暖和,干脆露宿野外算了。
奚春带着薛家找了快大石头后面的风水宝地,晚上靠着巨石睡觉,安全感十足,几位长辈忙着收拾睡觉的地方,她就带着哥哥姐姐去搬石头,围成一个天然的挡风坡,虽说现在不冷了,可戈壁滩晚上有大风的情况还是挺常见的。
自从人越来越少之后,队伍里再也没了先前为了抢食一口薄粥而大打出手的场面了,就连被排斥的史家人也不用饿肚子了。如今是捧着自家的瓦罐或者什么器皿,一家派出一个代表,报上人数后给饭吃。
其中也有不少偷奸耍滑之人趁机多报几个,可官差却不是好糊弄的,别看不对花名册,但黑虎可是出了名的记性好,哪家还剩几个人,记得一清二楚。那蒙混的男人,当即被挨了好几鞭子,被饿了一顿,自此再也没了想蒙混粮食之人。
一人一个玉米饼子,配上一小碟咸菜,还有一碗薄粥,这东西实在太糊弄人,奚春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,奈何这伙食从流放至今,竟还算不错。,她真的想哭哭不出,好想吃烧烤,好想吃火锅,好想穿越回现代啊。
怨天尤人之后,三两下吃完抹嘴。奚春从大舅母怀中接过平安,给她喂米汤喝,小姑娘两个多月了,早产加上营养不良,又瘦又黄,干瘪的很,比不上寻常大小的婴儿,到现在喝过的奶一个手掌都数的过来,全是吃些米糊糊米汤。
如此凄凄惨惨,可平安懂事的很,不哭也不闹,就连拉了也不闹腾叫唤。秀姨娘身子虚弱,一日没多少是清醒着的,也只会哭,几个舅舅忙着赶路推车,只能惦记不叫孩子憋死,其余的则有心无力。
还是奚春将平安抱起来,才发现她拉了,屁股就和排泄物沾黏在一起,忍着恶心清理干净,后背连带着屁股都起了不少红疹子,平安小手挠的都破皮渗血了,饶是这样都不哭不闹。
可过分懂事的性子更让薛家人心疼,薛焯更是控制不住的哭出声,一味念叨自己这个当爹的没用,让孩子受苦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