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亚见她突然沉默,脸色发白,连忙问道。
阿蛮这才回过神,看向窗外,夜色已深,东宫的庭院里静悄悄的。
“阿亚,你可知道魏使住在哪里?”
阿亚愣了一下,随即回忆道:“从前在扶风,听公主提起过一嘴,好像是住在城西的驿宁馆。
那是燕国专门招待各国使臣的地方,规格很高。怎么,你想去?”
“嗯,我有件私人物品,想托谢大人帮忙带回魏国,交给带我长大的嬷嬷。”
阿亚闻言,轻轻叹了口气,怅然万分。
“我也想托谢大人带东西回魏国,我爹娘定是想我了。还有我弟弟,也不知道他长高没?”
阿亚长叹一口气,“可如今咱们到了东宫,不比在扶风时自由,想要见魏使,难如登天。”
阿蛮心里一动,忽然开口:“不如我们今晚一起去驿宁馆吧?”
“私自离开东宫,要不要紧?”
阿蛮何尝不知其中的风险。
可她的夫子如今就在蓟城,今夜若是不见,下次再找机会,又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。
“公子他们都进宫了,你不说,我不说,便不会有人知晓。
可你若害怕,便把要带的东西给我,我替你一并送到驿宁馆,交给谢大人。这样你既不用冒险,也能了却心愿。”
阿亚攥着衣角,沉默了片刻,抬头看向阿蛮。
“罢了,一起去吧!你一个人去,我也不放心。咱们小心些,避开侍卫,应该不会被发现的。”
日薄西山,阿蛮披上深色斗篷,戴上兜帽遮住大半张脸。
与同样压低身形的阿亚一前一后溜了出去。
刚走出两条街,阿亚便有些喘。
她拉了拉阿蛮的衣袖,压低声音道:“阿蛮,这城西的驿宁馆离东宫远着呢。
咱们仅凭双脚走,怕是走到天亮也到不了,万一到了晚上,被巡夜的侍卫撞见,可就糟了。”
阿蛮拢了拢兜帽,垂眸看了幽深的街巷,心里也有些犯急。
她原想着先走出东宫再说,却没料到路程比想象中更远。
“去寻辆马车吧。”
好巧不巧,就见街角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。
车辕旁站着个穿着年轻车夫,正朝着她们的方向望来。
她心里一动,刚要上前询问,那车夫却先一步走了过来。
“属下见过郡主。”
阿蛮怔愣一瞬,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。
这就被认出来了,该如何是好。
“郡主忘了小人了?”
听闻此话,阿蛮借着暮色仔细打量。
这张脸看着竟有些眼熟,像是在哪见过。
“你是清晏君的手下?那日替我送回簪子的小哥儿?”
“郡主好记性,小人是阿九,是君侯身边的侍从。”
阿蛮心头一紧:“你怎么在这里?”
阿九却一脸坦然:“是君侯让属下一直守在这里的,他说说郡主近日或许会有需要属下帮忙的地方,让属下随时等候差遣。
君侯真是料事如神,竟真的等到了郡主。只是不知,郡主这是要去哪里?”
阿蛮愣在原地,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。
裴玉的心思竟缜密到这种地步,连她私自离宫的事都能预判?
她下意识地侧目看向身侧的阿亚,满是犹豫。
阿亚也看出了她的迟疑,却还是凑到她耳边。
“阿蛮,时间不早了,咱们若是再耽搁,就真的赶不上见谢大人了。不如先上车再说?”
阿蛮咬了咬唇,心里清楚阿亚说得对。
此刻街上空无一人,除了这辆马车,再无其他。
若是错过,今晚怕是真的见不到夫子了。
她深吸一口气,抬眼看向阿九:
“走吧。去驿宁馆。”
“好嘞!”
阿九立刻应下,快步上前掀开马车帘子,做了个请的手势。
“郡主与这位姑娘快上车,属下尽快赶去。”
阿蛮与阿亚对视一眼,先后钻进了车厢。
车帘落下,阿蛮悄悄撩起一角,看向窗外。
百鸟归巢,心绪纷扰。
马车停在驿宁馆外,阿蛮与阿亚下了车,便被眼前的景象怔住。
驿宁馆规模宏大,数十座馆舍沿水而建。
水榭连廊纵横交错,一时竟分不清哪座才是魏国使臣的住处。
阿蛮皱起眉,心里暗暗着急。
此时已近宫宴开始,若是再找不到谢大人的馆舍,怕是真的要错过了。
“郡主稍等,属下这就去打探。”
阿九转身朝着驿馆入口走去,不多时便快步回来。
“郡主跟属下走吧,魏国使臣住的青梧舍在东边水榭尽头。谢大人此刻还在馆内,只是听侍从说,已经在准备动身进宫了。”
阿蛮松了口气,连忙跟上阿九的脚步。
三人沿着水榭连廊快步前行,夜里的风,带着水汽吹在脸上,凉丝丝的。
很快,青梧舍出现在眼前。
阿蛮刚要上前,却见门口站着一位身着魏国侍卫。
见到他们,抬手拦住了她们:“二位姑娘是何人?此地是魏国使臣住处,不便随意入内。”
阿亚见状,连忙摘下兜帽。
“李侍卫!我是扶风的阿亚啊,从前在魏宫,你常随谢大人来送公文,你还记得我吗?”
那侍卫仔细打量了阿亚片刻,眼中渐渐露出了然之色。
“原来是阿亚姑娘!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
“我们有急事想见谢大人,麻烦李侍卫通传一声。”
李侍卫犹豫了一下,看了眼天色,终究还是点了点头。
“二位稍等,我这就进去禀报。”
说罢,便转身快步走进馆内。
阿蛮与阿亚站在廊下,互相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紧张。
不多时,李侍卫便快步出来。
“二位姑娘,实在对不住,谢大人马上就要动身进宫赴宴了,时间实在紧张,只能见一位进去说话,还请二位体谅。”
“只能见一位?”
阿亚愣了一下,随即反应过来,连忙将手中的布包递给阿蛮。
“你去吧,阿蛮。如今你是安和郡主,你进去比我更合适。”
阿蛮点点头。
推门而入,心中却愈发情怯。
木门掩上,烛火摇曳,阿蛮看到了屋内的人正站在案前,手执书卷。
身姿挺拔,温文尔雅。
阿蛮鼻尖一酸,眼眶泛起红意,她抬手拉下兜帽,露出面容:“夫子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