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山下的狗东西!你赵爷爷在此!有种往这儿射!”
“哈哈哈哈!不敢了吧!怂包!”
“就是!一群没卵蛋的玩意儿!”
一时间,整个山顶,叫骂声此起彼伏,响成一片。
那群俘虏,看着这荒诞的一幕,面面相觑。他们犹豫了一下,看着地上那诱人的田地,又摸了摸自己咕咕叫的肚子,终于,有人默默地捡起了锄头,重新走回了田里。
有一个,就有第二个。
很快,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“岗位”上。
一场足以摧毁他们心理防线的危机,就这么被江炎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,给化解了。
江炎看着重新恢复劳作的田地,脸上却没什么得意的表情。
他走到赵勇身边,拍了拍他还在叫骂的后背。
“行了,省点口水吧。”
“炎哥,真他娘的过瘾!”赵勇兴奋得满脸通红。
“过瘾的还在后头呢。”江炎的目光,落向了山下那座若隐若现的床弩阵地,嘴角,勾起了一抹森然的弧度。
“刚才那是演给他们看的戏,现在,该咱们干点正事了。”
赵勇一愣:“干啥正事?”
“他不是喜欢射吗?”江炎的眼神里,闪烁着一种如同猎手盯上猎物般的光芒。
“今天晚上,咱们就去他娘的,把他的箭,全都偷光!”
赵勇的嗓子都快喊哑了,他看着江炎,眼睛里满是血丝和不解。
“偷?炎哥,你没开玩笑吧?”
他指了指山下那戒备森严的营地,声音都变了调。
“那玩意儿跟个小山包似的,周围少说也围着百十号人!咱们这点人摸过去,跟送死有啥区别?!”
不光是赵勇,周围刚刚还在叫骂的汉子们也都安静了下来,一个个面露难色。
白天被江炎激起来的那股血勇之气,在“偷床弩箭”这个疯狂的念头面前,迅速冷却了下去。
那可是军营!
是许铁山的老巢!
他们是土匪,不是神仙。
江炎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,他只是转过身,走到了那群俘虏面前。
俘虏们正低着头,默默地扒拉着碗里的饭,感受到江炎的走近,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,连咀嚼都忘了,一个个噤若寒蝉。
江炎的视线,在人群中扫了一圈,最后落在了那个独自缩在角落里的孙德胜身上。
孙德胜正端着一碗清水般的稀粥,听到动静,他抬起头,那张原本还算硬朗的脸上,此刻只剩下麻木和屈辱。
“你,过来。”江炎冲他勾了勾手指。
孙德胜的身体一僵,他放下手里的破碗,拄着那根当拐杖的锄头,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,站到了江炎面前,低着头,不发一言。
“想不想……让你手下的兄弟,活下去?”江炎的声音很轻,却像一把锥子,狠狠扎进了孙德胜的耳朵里。
孙德胜猛地抬起头,眼睛里瞬间布满了血丝,他死死地盯着江炎,牙齿咬得咯咯作响。
江炎仿佛没看到他那要吃人的表情,自顾自地继续说:
“你那三十多个兄弟,现在可都在我手上。白天你也看到了,我黑风寨别的不多,就是荒地多,力气活多。”
“你觉得,他们这群养尊处优的官兵,能在我这儿干多久的苦力?三天?五天?”
“等他们没了力气,干不动活了,你说,我还会白养着一群吃闲饭的废物吗?”
江炎每说一句,孙德胜的脸色就白一分。
他当然明白江炎的意思。
到时候,这群人唯一的下场,就是被榨干最后一丝力气,然后像垃圾一样被扔下山崖!
“你……你想怎么样?!”孙德胜的声音嘶哑干涩,像被砂纸磨过一样。
“很简单。”江炎伸出一根手指,“我需要一张图。”
“一张许铁山大营的布防图。特别是那几架床弩的位置,还有……存放弩箭的仓库。”
“你画出来,我保证,你的这些兄弟,从明天起,每天的活减一半,饭食跟我们黑风寨的自己人一样,顿顿管饱,三天还能见一次荤腥。”
江炎顿了顿,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。
“当然,你也可以不画。”
“那从明天起,他们所有人的工分,全部作废。每天的口粮,只有一碗清粥。什么时候饿死,什么时候算完。”
“至于你……”江炎的视线,落在了孙德胜那条完好的右腿上,“我也不杀你。我会把你这条腿也打断,然后找人把你抬到山下,亲手还给许铁山。”
“让他看看,他手下的营官,是怎么像条死狗一样,回到他身边的。”
“你!”孙德胜气得浑身发抖,胸口剧烈起伏,一口气没上来,剧烈地咳嗽起来。
这番话,比任何酷刑都更恶毒!
江炎这是要彻底碾碎他的尊严,让他生不如死!
周围的俘虏们,也都听到了这番对话。
他们一个个脸色煞白,惊恐地看着孙德胜,眼神里充满了哀求。
他们不想死!更不想被活活饿死!
“孙……孙哥……”猴子壮着胆子,小声地喊了一句。
这一声“孙哥”,像最后一根稻草,彻底压垮了孙德胜紧绷的神经。
他闭上眼睛,两行混杂着屈辱和不甘的泪水,顺着那张饱经风霜的脸颊,无声地滑落。
他知道,自己没得选。
从他拿起那把锄头开始,他就已经不是许家军的营官孙德胜了。
他只是一个为了活下去,为了让手下兄弟活下去,可以出卖一切的俘虏。
“……好。”
一个沙哑的,几乎听不清的字,从他干裂的嘴唇里挤了出来。
“我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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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个时辰后。
黑风寨议事厅的油灯下,一张用木炭画出的简易地图,铺在了桌子上。
孙德胜不愧是营官,记忆力惊人。
整个大营的布局,哨塔的位置,巡逻队的路线,甚至连茅厕建在哪个角落,他都画得清清楚楚。
而在地图的东北角,一个被重点标记出来的地方,正是床弩阵地。
“这里,由许将军的亲兵卫队看守,大概有五十人。床弩一共三架,呈品字形布置,可以覆盖整个山口。”
孙德胜指着地图,声音依旧沙哑。
“存放弩箭的仓库,就在阵地后面的这个山洞里。洞口只有一个,常年有十个人轮班把守,戒备森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