里面是空的，只有叠好的被褥堆在最上层，别说人影了，连只虫子都没有。
“奇了怪了……”她伸手摸了摸衣柜深处的木板，冰凉光滑，没有任何翻动过的痕迹。
难道真的是她今天被郁朝的话搅得心神不宁，产生了幻觉？
姚瑶关上门，转身想去检查阳台，脚却不小心踢到了床底的什么东西，发出“咚”的轻响。
她蹲下身，掀开垂到地面的床帘——
床帘被掀开的瞬间，一道灰扑扑的影子猛地缩了缩。
姚瑶定睛一看，竟是只巴掌大的变色龙，浑身沾满污泥，原本该泛着金属光泽的鳞片被糊得灰蒙蒙的，正趴在床底的角落，一双凸起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她。
“是你？”姚瑶愣了愣，指尖悬在半空没敢碰。
她对这只变色龙有印象。
前几天给它的主人净化时，这小家伙还缩在少年肩头，鳞片透着干净的翡翠色，哪像现在这般狼狈。
这才几天的时间，它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？！
姚瑶脑海里浮现了少年的模样。
在鱼龙混杂的卡门，那少年算得上是个异类。
十七八岁的年纪，身形清瘦，眉眼干净得像没被风沙染过，说话时会下意识低下头，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。
明明是S级雄性，却带着股怯生生的乖巧，与基地里那些张扬跋扈的雄性截然不同。
姚瑶当时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，没想到那少年被她看得更紧张了，捏着水杯的手指关节发白，嗫嚅着说了句“谢谢”，就仰头把加了药的水喝了个精光。
没一会儿，就靠在沙发上沉沉睡去，净化全程乖得像只兔子。
可现在，他的精神体在她客房的床底下。
姚瑶盯着床底那只灰扑扑的变色龙，指尖几不可查地顿了顿。
片刻后，她忽然弯起唇角，露出一个温和的笑，仿佛刚才的警惕从未存在过：“呀，是你啊。怎么跑到这儿来了？”
她刻意放缓语气，精神触角像柔软的丝带般探过去，在离变色龙半寸的地方停住，带着明显的善意：“过来吧，别怕。”
变色龙那双凸起的眼睛眨了眨，似乎在确认她的态度。
见姚瑶始终笑着，没有半分驱赶的意思，它终于放松下来，尾巴一甩，兴奋地顺着床腿往上爬，灰扑扑的鳞片因激动泛起淡淡的翡翠色，直往姚瑶怀里奔。
姚瑶早有准备——她太清楚精神体与主人的共感有多强烈，若是真让它扑进怀里，对方怕是能清晰感受到她的体温与心跳。
她伸手轻轻捏住变色龙的后颈，将它稳稳托在掌心，指尖避开那些黏着污泥的鳞片：“看你脏的，我帮你清理一下。”
说话间，她调动精神力，像细密的网般裹住变色龙。
那些灰黑色的污染物被一点点剥离，露出底下泛着莹光的翡翠鳞片，小家伙舒服地眯起眼，喉咙里发出细微的“咕噜”声。
就在这时，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、带着压抑的暗哑气音。
姚瑶猛地转头，只见阳台的窗帘动了动，一道模糊的身影在布料后晃了晃，原本隐去身形的能量波动骤然紊乱——那身影渐渐褪去透明，露出穿着卡门制式制服的少年轮廓。
是林野。
他站在窗帘与墙壁的夹角处，脸颊红得像被火烧，连耳根都泛着不正常的滚烫。
少年低着头，双手紧紧攥着衣角，指节泛白，肩膀微微颤抖，那副羞窘又无措的模样，仿佛被当场抓包的小偷，恨不得立刻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。
姚瑶看着林野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，眼底的惊讶恰到好处地凝固在脸上，心里却明镜似的——这少年能避开基地的防御系统，还能用隐形术潜入她的房间，绝不可能是表面看起来那般单纯。
若不是她刚才故意用精神力“勾搭”变色龙，扰乱了他的能量场，恐怕这孩子还能藏到天荒地老。
“你怎么会在这里？”她刻意加重了语气，眉头微蹙，仿佛真的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惊到了。
林野猛地抬头，眼里蓄着水光，嘴唇翕动了半天，才挤出几句支支吾吾的话：“我、我是来找……找它的……”
他指了指姚瑶掌心的变色龙，声音细得像蚊子哼，“它跑了出来，我、我追了一路……”
“找它？”姚瑶轻轻掂了掂手里的变色龙，指尖划过它光滑的鳞片，“找它需要用隐形术钻进我的房间？”
林野的脸“唰”地白了，双手摆得像拨浪鼓：“不是的！我只是……只是怕你不高兴……”
“我确实不高兴。”姚瑶打断他，语气沉了沉，“林野，我以为你跟基地里那些人不一样。”
这句话像针似的扎在林野心上，他猛地抬头，眼里的委屈几乎要溢出来：“我没有……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“可你确实这么做了。”姚瑶叹了口气，将净化干净的变色龙放在桌上，指尖敲了敲桌面，“你不该用隐形术潜进来。治疗室就在那里，你完全可以白天去找我，哪怕排队等预约，也比这样偷偷摸摸强。”
林野咬着下唇，声音带着哭腔：“治疗室人太多了……我上次申请通过后，系统说下次排期至少要一年以后……我、我只是想让你再看看它……”
他指了指桌上的变色龙，小家伙正用脑袋蹭姚瑶的指尖，“它这几天总烦躁，我怕它污染值又涨了……”
“那也不能闯进来。”姚瑶的语气缓和了些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，“你知道基地的规矩吗？雄性无故闯入安抚师住所，一旦上报，轻则关禁闭，重则会被扣除信用分，影响后续的净化申请。”
她当然可以选择“上报”，但她担心“上报”以后，会让这个少年做出什么过激行为。
因此，姚瑶顿了顿，补充道：“我不想你受到惩罚，这次就算了，但没有下次。如果下次你再用隐形术闯进来，那我就只能把你的治疗申请拉入黑名单了。”
林野的脸色煞白，肩膀也垮了，双手绞着衣角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：“对不起……我再也不会了……求你不要把我拉入黑名单，你要是把我拉入黑名单，我就再也申请不到你的号了……”
姚瑶看着他这副模样，心里的那点戒备松了些。
她拿起桌上的光脑，调出预约界面：“这样吧，我给你加个紧急号，后天上午十点，你来治疗室找我。”
林野猛地抬头，眼里闪过一丝惊喜：“真的？”
“但你得答应我，”姚瑶看着他的眼睛，一字一句道，“以后有事，光明正大地来。再用隐形术私闯，我绝不姑息。”
林野重重点头，脸颊的红晕还没褪去，却多了几分郑重：“我保证！”
他小心翼翼地抱起桌上的变色龙，像捧着稀世珍宝，转身时脚步都有些发飘，走到门口又停下，回头小声说了句“谢谢”，才红着脸拉开门跑了。
姚瑶看着空荡荡的门口，突然又说了一句：“他已经走了，你可以出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