洞道的空气越来越沉重,黑暗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迫,连呼吸都带着灼热的颗粒感。红叶的呼吸逐渐急促,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滚烫的沙砾。
她感到一股冰冷的气流正从心脏深处向外蔓延——那不是温度上的冷,而是一种更深层的、仿佛灵魂被冻结的寒意。这股寒意顺着血管流向四肢百骸,却在途经脚踝时突然逆转,变成一种灼烧般的刺痛。
红叶低头看了一眼。
脚踝的纱布下,皮肤正浮现出诡异的火纹。
不是先前那种淡金色的、流动的印记,而是一种近乎漆黑的暗红色纹路,像烧焦的藤蔓从伤口处疯狂爬升,每向上蔓延一寸,就带走一分她体内的温度。
“不对……”
她的双手开始微微颤抖,那不是恐惧,而是扶桑禁术最危险的副作用——“白樱火纹”的反噬预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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红叶的记忆在剧痛中闪回。
五年前,火暮家族的地下禁室。
师父苍老的手指划过一卷泛黄的绢书,声音像从古井深处传来:
“白樱火纹,是我族与上古夏文明最后一丝联系。夏人称之为‘瑶光之力’,我们称之为‘燃魂之术’。它能让你短时间内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,但代价是——”
师父抬眼,眼神里是她从未见过的凝重:
“每一次使用,都会加速你体内‘火种’的燃烧。用过头了,火种熄灭,你的魂就会变成无主的灰烬,飘散在时空夹缝里,连轮回都进不去。”
当时她只有十五岁,仰着头问:“那怎么才能控制?”
“控制?”师父苦笑,“这不是控制的问题,是‘平衡’。你得找到霄玑——那块能稳定一切能量的夏王遗宝。在那之前,你每次动用火纹,都是在赌命。”
赌命。
红叶现在真切地体会到了这个词的分量。
刚才为了从雷光中救出刘小利,她强行催动了体内封存的三成火纹之力。她以为能控制住——就像前几次那样,痛一阵就过去了。
但她错了。
洞道里弥漫的硫磺气息、司灯宫残留的夏文明威压、还有誓环苏醒时搅乱的时空能量——所有这些因素叠加,让火纹的反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猛烈。
剧痛从胸口炸开。
像有人在她心脏里点燃了一颗微型的太阳,光与热瞬间撕裂血管壁,沿着经络疯狂扩散。她的视野开始模糊,黑暗里浮现出无数燃烧的樱花幻影——那是火纹反噬特有的“灼魂幻象”。
更可怕的是,她感觉到体内的“火种”正在失控。
那颗深埋在灵海中央、维持着她生命与术法平衡的“火种”,此刻正不受控制地释放出过量能量。这些能量找不到出口,开始在她体内横冲直撞,烧灼五脏六腑。
“不……不能在这里……”
红叶咬紧牙关,指甲深深抠进洞壁的泥土里。她试图运转家传的“镇火诀”,但咒文刚起,就被更剧烈的疼痛打断。
噗嗤——
她脚踝处的纱布突然燃起一小簇幽蓝色的火焰。
不是明火,而是灵火——火纹能量外溢的征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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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红叶?!”
刘小利就在她身后一米处,第一个察觉到异常。
他看见红叶的背影在颤抖,看见她脚踝处那诡异的蓝火,更看见她裸露的手背上——那些暗红色的火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,像活过来的毒蛇,爬向她的手腕、小臂。
“你别动!”刘小利想往前爬,却被狭窄的洞道卡住,“乔伊!红叶她——”
话没说完。
红叶体内的能量终于冲破了最后一道自制屏障。
“轰——!!!”
无声的爆炸。
没有声音,没有光亮,但所有人都感觉到——一股灼热的灵压以红叶为中心猛然炸开。
空气瞬间被加热到滚烫,洞壁上的水汽嗤嗤蒸腾成白雾。距离红叶最近的武池首当其冲。
“啊啊啊——!!!”
武池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。
他不是被火焰烧伤,而是被火纹特有的“灵魂灼烧”波及——那股能量直接穿透肉体,烧灼他的意识。他双手死死抓住地面,指甲崩断,血混着泥土,身体像被电击般剧烈抽搐。
“救……救我……姬大人……我错了……我再也不敢了……”
他语无伦次,眼睛瞪得极大,瞳孔里倒映出燃烧的樱花幻影——那是火纹反噬的污染,正在侵蚀他的神智。
“镇灵调息!”
乔伊的声音在灼热的空气里劈开一道清凉的裂隙。
她就在红叶正前方,转身的瞬间双手已结出完整的“夏墟印”——不是攻击,不是防御,而是调和。
夏文明通天术的核心之一,便是“平衡万物”。
乔伊的双眸深处泛起淡金色光泽,那是她与司灯宫立契后获得的“夏王印记”在响应。她指尖在空中快速勾勒,一道由灵息凝成的符篆凭空浮现:
上为天穹镇火纹,
下为地脉导狂流,
中央人心定风波——
三才归一,息怒平涛!
符篆成型瞬间,洞道内的灼热灵压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按住。
红叶体内的暴走能量仿佛找到了疏导的河道,开始顺着乔伊勾勒的“灵息路径”缓慢流转。她脚踝的蓝火熄灭,手背上的火纹蔓延速度减缓,但那些已经浮现的暗红色纹路并未消退,反而在皮肤下隐隐发光,像随时会再次爆发的火山。
“你……”红叶喘息着抬头,额发被冷汗浸透,粘在苍白的脸颊上,“你为什么要帮我?”
她的声音里混杂着痛苦、困惑,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——依赖。
乔伊没有立刻回答。
她维持着法印,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。调和火纹反噬远比她预想的更耗心神,那股属于扶桑禁术的狂暴能量,与夏文明的温和灵息格格不入,每一次疏导都像在刀尖上跳舞。
“我不是在帮你。”乔伊终于开口,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我是在救所有人。你体内的火纹如果彻底失控,这个洞道——不,整座山腹都会变成熔炉。”
她顿了顿,看向红叶的眼睛:
“而且,你现在还不能死。瑶光座三星,缺一不可。你是副星,你的能量是激活霄玑、封印誓环的关键。”
很理智的回答。
完全符合乔伊的性格——永远以大局为重,永远冷静分析利弊。
但红叶看着乔伊微微颤抖的指尖、看着她强忍疲惫却依然稳固的法印,心里某个地方轻轻动了一下。
这个人……嘴上说着“为了大局”,动作却温柔得像在保护易碎的瓷器。
短暂的平静只维持了不到十秒。
“咔嗒。”
很轻的声响,从洞道上方的岩壁传来。
像是金属卡榫被拨动,又像是枪械上膛。
陈树的战斗本能瞬间炸响警报。他几乎在声音响起的同一秒猛扑向前,手中一直紧握的工兵铲横向挥出——
“铛!!!!”
铲面与一枚穿透岩壁射来的子弹狠狠相撞!
火花在黑暗中迸溅,照亮了子弹的弹头——特制的破甲弹,弹体刻着细微的符文,那是专门针对术法防御的“破术弹”!
陈树只觉得虎口剧震,工兵铲脱手飞出,弹在洞壁上发出哐当巨响。子弹虽然被挡偏,但余势未消,擦着他的掌心划过——
“噗嗤!”
血珠飞溅。
掌心被犁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,鲜血瞬间涌出,滴在泥土上发出嗒嗒的闷响。
“陈树!”乔伊脸色一变。
“我没事!”陈树咬牙撕下衣摆缠住手掌,动作快得几乎没有停顿,“上面有人——不是普通士兵!子弹带破术符文!”
话音未落。
“砰砰砰砰——!!!”
密集的枪声暴雨般砸下!
子弹不是从一个方向射来,而是从洞道上方的多个射击孔同时开火!那些射击孔显然是提前开凿的,位置刁钻,覆盖了洞道内所有可能的躲避角度。
“低头——!!!”
刘小利嘶吼着,整个人扑在红叶身上,用后背挡住射向她的弹道。
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肩胛骨飞过,带走一块皮肉,血瞬间染红衣料。
另一颗子弹打在武池脚边的岩石上,溅起的碎石在他脸上划出数道血痕。
“啊啊啊别杀我!我投降!我什么都招——!!!”武池抱头缩成一团,语无伦次地喊叫。
但上方的枪手显然没有留活口的意思。
射击越来越密集,破术弹的符文在黑暗中发出幽蓝的微光,像死神的眼睛。
“是猎巫小队!”
红叶的声音在枪声间隙响起,冷静得可怕。
她撑着洞壁缓缓坐直,尽管脸色依旧苍白,但眼中的混乱已经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术法猎手特有的锐利。
“臧本下介亲自训练的特种部队,专杀‘不听话的术士’。他们用的子弹、武器、战术——全都是针对术法者的。”她快速解释,“破术弹只是开胃菜,后面还有缚灵网、禁言符弹、魂爆雷……”
“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?”刘小利扭头问,肩膀的血还在流。
红叶看了他一眼,眼神复杂:“因为火暮家……曾经帮军部训练过第一批猎巫队员。”
短暂沉默。
枪声还在继续,但众人的心情已经截然不同。
“现在不是讨论立场的时候。”乔伊打断沉默,大脑飞速运转,“射击孔是提前挖的,说明他们早就知道我们会走这条洞道——要么是盗洞本身就有问题,要么是……”
她看向武池。
武池立刻尖叫:“不是我!我真不知道!我就是个带路的废物啊!!!”
“不是他。”红叶摇头,“是佐藤。”
所有人一愣。
“那个被武池推进来探路的日本兵。”红叶的声音冷得像冰,“他刚才摔倒时的闷响——太刻意了。那不是意外摔倒的声音,是信号。”
她看向前方黑暗的洞道深处:
“他现在应该已经和猎巫小队汇合,把我们的位置、人数、状态——全部汇报上去了。”
真相浮出水面,带来的不是释然,而是更深的寒意。
他们以为自己是在绝境中找到的生路,实则每一步都在敌人的算计之中。盗洞是陷阱,探路是演戏,连武池推佐藤的“自私举动”,都可能被对方预判并利用。
“好手段。”乔伊轻声道,眼中闪过一抹冷光,“那我们就将计就计。”
“怎么将计就计?”陈树一边躲避子弹一边问。
乔伊没有立刻回答。
她闭上眼睛,灵识如蛛网般向四周扩散——这是通天术的“灵息感知”,能与周围环境建立短暂共鸣。
洞道的结构、岩壁的厚度、射击孔的位置、甚至上方猎巫小队的呼吸节奏……所有信息如潮水般涌入她的意识。
三秒后,她睁眼。
“红叶,你还能动用火纹吗?”乔伊问。
红叶一愣:“能,但再动用的话,反噬可能会——”
“不需要太多。”乔伊打断她,“只要够烧穿岩壁就行。”
她指向左侧洞壁的一处位置:“这里,岩层最薄,后面三米处是另一条天然裂隙。火纹的高温能在十秒内熔穿它,我们钻过去,从侧面绕到猎巫小队背后。”
“可火纹一旦动用,我的位置就会彻底暴露。”红叶皱眉,“猎巫小队有专门探测术法波动的‘灵嗅仪’,火纹的能量特征太明显,他们瞬间就能锁定我。”
“要的就是他们锁定你。”
乔伊的嘴角扬起一丝极淡的、近乎危险的弧度:
“你当诱饵,吸引所有火力。我和陈树从侧面突袭,解决枪手。小利保护武池——顺便,如果佐藤真的叛变了,他应该会想办法‘救’他的长官,那是我们抓内鬼的机会。”
计划简单,粗暴,但有效。
最重要的是——它基于对每个人的个性和能力的精准判断。
红叶擅长术法,不怕成为焦点;陈树近战强悍,适合突袭;刘小利反应快,能随机应变;武池贪生怕死,必会配合“被救”的戏码。
而乔伊自己,则扮演那个串联一切、在黑暗中下棋的人。
红叶看着乔伊,看了很久。
最后,她轻轻笑了一声。
不是冷笑,不是讥笑,而是一种带着疲惫、却又释然的笑。
“行。”她说,“我当诱饵。”
没有多余的话,没有质疑,没有讨价还价。
因为她突然明白了——在这个团队里,在这个绝境中,信任不需要长篇大论的表白,不需要鲜血为誓的盟约。
只需要一句“行”,和一个愿意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决定。
“准备好了吗?”乔伊问。
红叶深吸一口气,双手在胸前结出火暮家特有的“燃印”。
暗红色的火纹从她手背亮起,这一次不是失控的蔓延,而是有节制地释放。火焰般的灵压开始攀升,洞道内的温度再次升高。
上方的枪声明显一顿。
猎巫小队察觉到了——诱饵上钩了。
“就是现在——!”乔伊低喝。
红叶双眸猛然睁大,印诀向前一推:
“白樱·灼岩穿流——!!!”
赤红色的火柱从她掌心轰然喷发,狠狠撞在左侧岩壁上!
岩石在高温下瞬间熔化,化作炽亮的熔浆向四周飞溅。岩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、变红、最终——融出一个直径半米的窟窿!
窟窿后方,果然是一条黑暗的天然裂隙!
“走!”陈树第一个钻过去。
乔伊紧随其后。
刘小利拽着还在发抖的武池,硬把他塞进窟窿:“不想死就爬快点儿!”
红叶留在最后。
她维持着火柱的输出,体内的火种又开始剧烈燃烧,反噬的疼痛如潮水般涌来。但她咬牙撑着——因为这是计划的一部分,因为这是她选择的信任。
上方,猎巫小队的攻击果然全部转向她。
破术弹如雨点般射向她所在的区域,缚灵网从射击孔抛下,幽蓝色的符文在黑暗中张开,像一张张等待猎物的蜘蛛网。
红叶灵活地闪避,火纹在她周身形成一层薄薄的护盾,弹头撞上护盾的瞬间就被高温熔化成铁水。
但她能感觉到——自己的极限快到了。
火种的燃烧已经超过安全线,再撑下去,可能真的会……
“红叶——!!!”
刘小利的喊声从裂隙另一头传来。
不是惊慌,不是求救,而是一种近乎粗暴的催促:
“快过来!别逞强!你死了谁跟我吵架啊?!”
红叶一愣。
然后,她笑了。
真心的笑。
“来了。”她轻声道,火柱猛然收束,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射向窟窿——
在她钻进裂隙的下一秒,原先所在的位置被三张缚灵网同时覆盖,弹孔密布如蜂窝。
天然裂隙比盗洞更窄,但空气流通,硫磺味淡了很多。
五人挤在狭窄的空间里,喘着粗气。
陈树已经用撕下的衣料重新包扎了手掌,血迹渗出来,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。
乔伊正在感知猎巫小队的位置:“他们在上方十五米处,移动中,应该是想绕到洞道出口堵我们。”
“佐藤呢?”刘小利问。
“在后面。”乔伊睁开眼睛,眸子里金光未散,“他活着,没受伤——这本身就说明问题。”
武池脸色惨白,嘴唇哆嗦着想说些什么,却被乔伊抬手制止。
“武池。”乔伊看着他,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接下来,你需要演一场戏。”
“演……演戏?”
“对。”乔伊点头,“猎巫小队一定会想办法‘救’你出去,因为你是臧本下介的堂兄,活着比死了有价值。他们会制造混乱,假装‘意外’把你抢走——你要配合他们。”
“那我……那我之后怎么办?”武池快哭了,“下介会杀了我的!他知道我什么都招了!”
“他不会杀你。”红叶突然开口,声音冷冽,“因为他需要你,活着的懦夫才是最好的棋子。”
武池愣住了。
他第一次意识到,自己在这场棋局里的位置,原来早就被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。
“所以……”他咽了口唾沫,“我要假装被他们救走,然后……继续当下介的棋子?”
“不。”乔伊摇头,“你要当下介的棋子——同时,也当我们的眼睛。”
她从背包里摸出一枚小小的、玉质的符牌,塞进武池手里。
符牌触手温润,表面刻着极其细微的夏篆符文。
“这是‘灵犀符’,夏文明的小玩意儿。”乔伊解释,“你带着它,我能隐约感知到你周围的环境、听到片段的声音。不需要你冒险传递情报——只要你活着,戴着它,就是情报。”
武池握着符牌,手在抖。
他想起自己刚才的丑态,想起自己为了活命推刘小利挡雷,想起自己这一路来的懦弱、自私、可笑。
然后他抬起头,看着乔伊,看着红叶,看着陈树和刘小利。
这些人……明明可以抛下他,明明可以杀了他,明明可以用更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问题。
但他们给了他一个选择。
一个当“人”,而不是当“废物”的选择。
“我……”武池的声音哽咽了,“我要是……要是搞砸了呢?”
“那就搞砸。”刘小利拍了拍他的肩膀,力道不轻不重,“反正你搞砸也不是第一次了,我们不意外。”
武池愣住。
然后,他哭了。
不是害怕的哭,不是求饶的哭,而是一种混杂着羞愧、释然、还有一点点可笑的尊严的哭。
“我……我会尽力。”他抹了把脸,把符牌紧紧攥在手心,“如果我死了……你们记得给我烧点纸钱,要真钱,不要冥币,那玩意儿下面不流通……”
“行。”刘小利乐了,“给你烧日元,面额最大的。”
计划敲定。
五人在裂隙中安静等待。
上方传来猎巫小队移动的脚步声、金属摩擦声、还有压低嗓音的战术交流。
他们在布网,在设伏,在等待“猎物”自投罗网。
却不知道,猎物早已调换了位置,正在黑暗中静静凝视猎人。
红叶靠在岩壁上,火纹的反噬还在持续,每一寸皮肤都像在被细针穿刺。她闭着眼睛,调整呼吸,试图用家传的镇火诀平复体内躁动的能量。
一只手忽然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。
她睁眼。
刘小利蹲在她面前,手里拿着一小瓶药膏——不知道他从哪个日本兵的背包里顺来的战利品。
“消炎的,止疼的,应该有点用。”他小声说,拧开瓶盖,“脚踝,我帮你重新包一下。”
红叶没说话。
她看着刘小利小心翼翼地拆开她脚踝上被血和泥糊住的旧纱布,看着他用清水(也是顺来的水壶)冲洗伤口,看着他笨拙但认真地上药、包扎。
他的手指很暖,动作很轻。
轻得像是怕碰碎什么。
“你为什么……”红叶开口,声音有些哑,“为什么总是……”
总是救我?总是靠近我?明明我那么危险,明明我随时可能失控杀了你?
问题没问完。
但刘小利听懂了。
他包扎完,抬起头,咧嘴笑了笑。洞道昏暗,但他的眼睛很亮。
“哪有那么多为什么。”他说,“我看你要掉坑里了,就伸手拉一把。你要着火了,我就想办法灭个火。很简单的事儿,别想太复杂。”
很简单。
像日出日落一样简单,像饿了吃饭一样简单。
红叶看着他,看了很久。
然后,她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什么也没说,但有什么东西,在心底悄无声息地融化了。
上方,猎巫小队终于就位。
戏,开场了。
乔伊看向陈树,陈树点头,握紧了手中的工兵铲——虽然铲面有个弹孔,但依然是趁手的武器。
她又看向红叶。
红叶深吸一口气,手背上的火纹再次亮起,但这一次,光芒温顺而克制。
最后,她看向刘小利。
刘小利比了个“oK”的手势,另一只手按在武池肩上,既是保护,也是提醒。
“那么——”
乔伊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,平静,坚定,像一盏不会熄灭的灯:
“开始反击。”
洞道上方,猎巫小队的队长打了个手势。
五名队员同时拉开闪光弹的拉环,准备投掷。
他们计算好了时间、角度、效果——闪光致盲,突入洞道,击杀术士,带走武池。
完美的战术。
可惜,他们算漏了一点。
猎物,从来都不是待宰的羔羊。
而是—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