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种照顾,在腊月二十八这天,达到了顶峰。
上午。
张全胜与吴土根把全所人员召集到一起,安排春节期间的值班表。
越是过年,公安干警越不能放松,值班巡逻任务比平日更重。
吴土根拿着名单,一个个名字念过去,安排着除夕、初一、初二……谁值白班,谁值夜班,谁负责重点区域巡逻。
陈识竖着耳朵听着,心里盘算着自己会被安排在哪天。
他琢磨着,自己年轻,又是新人,估计除夕、初一这种“硬骨头”是跑不掉了,正好可以让有家室的老同志多休息。
他甚至已经开始想象,大年三十晚上,自己穿着制服,在街道上巡逻,守护万家灯火的场景。
这倒是也挺威风。
然而,直到吴土根念完名单,合上本子,都没有听到“陈识”两个字。
陈识愣住了。
什么情况这是?
下意识地举手,“师…吴所……我,我呢?我哪天值班?”
吴土根瞥了他一眼,脸上没什么表情,撇了撇嘴道:“你?你不用值。”
“啊?”
陈识更懵了,“为什么?我年轻,我能扛!让有家的老同志们多休息休息呗!”
一旁的张全胜笑着开口了。
“小陈识啊,这是所里同志们一致的决定……你今年刚参加工作,又接连办了几个漂亮案子,功劳苦劳都有。最重要的是,你家里情况特殊,你娘带着两个妹妹,你又是顶梁柱,这大过年的,得让你回家团团圆圆,好好陪陪家人。”
老钱也磕着瓜子帮腔:“就是!你小子别不识抬举!咱们这些老家伙,孩子都大了,家里没那么闹腾,值个班清静。你回去帮你娘准备年货,带带妹妹,比在这儿跟我们这些老梆瓜抢值班饭强!”
方大强拍拍他肩膀:“让你休你就休,哪那么多废话?等过完年,有的是硬仗打,到时候别喊累就成!”
“可是……”
陈识还想争辩,心里却涌上一股热流,堵住了喉咙。
他明白,这是所里前辈们对他的关爱和认可……他们用这种最实在的方式,体恤他的年纪,照顾他的家庭。
吴土根一锤定音:“行了,别磨叽了!这是命令!腊月二十九开始,到正月初五,给你放假……初六准时来上班!期间所里有应急任务,会通知你,随叫随到,听见没?”
陈识看着吴土根那不容置疑的眼神,又环视了一圈带着善意笑容的同事们,鼻子有点发酸。
他挺直腰板,用力敬了个礼,声音洪亮:“是!谢谢张所!谢谢吴所!如组织有需要我随叫随到,绝不含糊!”
所里一众老人都笑了笑。
陈识也咧着嘴嘿嘿出声。
下午。
街道巡逻的差不多。
陈识也开始琢磨另一件重要的事……走动关系。
国人讲究礼尚往来,年关更是维系人情的重要节点。
他能有今天,带着家人一步步变好,离不开许多人的帮助……魏大川主任、牛丰骏主任、杜春山主任,还有分局的杨局,这些在他成长路上伸出过援手的长辈、领导,必须要去拜访感谢。
好在,他随身空间里边的大野猪与青羊都还有不少,其中野猪十五头,青羊八头。
趁着闲暇时间,他意识沉入空间,巡视着自己的空间。
除了野猪、青羊,还有各种山货、粮食、药材……他精心盘算着给每位准备什么礼物,既要体现心意,又不能太扎眼,符合这年头低调务实的风气。
天色有些阴沉,像是憋着一场雪。
陈识跟吴土根打了个招呼,申请提前下班。
吴土根见到也没什么事情了,就允许了这一申请。
陈识找了个僻静角落,意识沉入随身空间,麻利地处理起来……他选了一条肥瘦相间、约莫五六斤重的野猪后腿,肉质紧实,油光发亮。
又挑了两块品相极好的野猪肋排,骨头斩得齐整。
最后装了一小布袋空间产的干蘑菇,一朵朵肉厚饱满,还有一小包黑褐色的木耳。
这些东西都用旧麻袋装了,外面再套上个半旧的布袋子,看起来就像寻常人家走亲戚带的土产。
他没穿那身扎眼的公安制服,换上了平时那件半旧的蓝色棉袄,戴顶遮耳朵的旧棉帽,准备好这些后,便朝着北大而去。
寒风刮在脸上,有点刺骨,但陈识心里却是一片火热,他一边打着出溜滑,一边在心里琢磨着说辞……魏大川主任是文化人,讲究,不能像对牛丰骏那样直来直去,得把话说得圆融些,既表达了感激,又不能让人家觉得负担。
到了北大,校园里比往常冷清了些,不少学生已经离校回家过年了。
熟门熟路地来到后勤处那栋小楼,魏大川的办公室门虚掩着。
陈识轻轻敲了敲门。
“请进。”
里面传来魏大川温和的声音。
陈识推门进去,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、带着晚辈敬意的笑容:“魏叔,忙着呢?”
魏大川正伏案写着什么,闻声抬起头,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,看清是陈识,他脸上立刻露出惊喜的神色,连忙放下笔站起身:“哎哟!是小陈识啊……今儿怎么有空过来?快进来,快进来!这大冷天的,现在不是上班时间么?你怎么跑来了?快坐下暖和暖和!”
“都有段时间没见你了,前阵子你送来的那头野猪食堂都已经消耗光了,这一回?”
他一边说,一边热情地招呼陈识坐到靠墙的沙发上,顺手就要去拿热水瓶沏茶。
要不是有陈识,他日子都没这么轻松!
“魏叔,我这段时间太忙了,没空回乡下……等春节这段时间吧,要是有了什么收获,一定第一时间拿过来。”
陈识赶紧把手里拎着的东西小心地放在门后不显眼的角落,同时拦住魏大川:“魏叔,您别忙活了,我坐坐就走,不耽误您工作。”
他搓了搓冻得有些发红的手,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,“快过年了,过来看看您,之前多亏您帮忙,给我们家找来了轧钢厂和百货大楼的工作,可算是解了家里的燃眉之急,我一直记着呢!”
魏大川佯装不悦地摆摆手:“你这孩子,太见外了!我可听说了,你那表哥在厂里那可是任劳任怨,大家都夸他呢!那是他自己争气!就像你能有今天的出息,在派出所干得风生水起,那也是你自己肯拼、有本事,跟我可没多大关系。”
二人说着客套话。
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门后那个鼓鼓囊囊的布袋,心里已然明了,但面上不露分毫。